櫻筍年光,熙熙攘攘的京城也多了幾分繾綣,城裡牙道,各植榆楊成蔭,青幟遍布的前門大街人來人往,荷擔騎驢的腳夫行人匆忙的腳步都悠閒了幾分。
“瓠脯~今春的瓠脯~”
“夥計,來一碗細粉素簽。”
綿綿不絕的叫賣聲在前門大街響起,各式雜嚼惹人垂涎,市井人家的煙火氣息濃鬱,一片春日裡的欣欣向榮。
前門大街至朱雀門拐角處的一戶小鋪前,店主人將緊閉的店鋪門板卸下,身後跟著一位尚年輕的婦人,手裡牽著一總角女童,懷裡還抱著一小童,跟著店主人邁入店中。
這一家四口是章家點心的主人,一月前,京畿牛膝村家中突有急事,一家忙貼了告示,關了鋪門,帶著兩小童急匆匆趕回老家,三月方返京。
章致拙輕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小手輕輕拽著娘親的衣襟,環視這不大的店鋪。
大半個月前,店主人五歲的小兒子因守孝勞累,又遇倒春寒著了涼,半夜裡竟起了高熱,家人忙不迭從村裡趕到鎮上尋了保濟堂經驗老道的中醫,下了急藥,又守了大半夜,燒才退了。
可誰知,在那小孩兒終究沒挺過去,剛剛還在山頂的拍攝日出的章致拙卻醒了過來,被那婦人摟在懷裡好一頓哭揉。
從出事到一家返京已有半月有餘了,章致拙也明白自個兒大概是回不去了,便開始慢慢了解這一家子的狀況。
“走了一個月,這屋子倒是要好好掃灑”沈氏把抱著的小孩放下,“走,和你姐姐玩去吧。”
章則淮點點頭:“今日準備準備,明兒個就開吧。爹走了一個月也該賺些銀兩養家了。”
沈氏答應一聲便拿起笤帚開始打掃,章則淮放了行李便去了灶王間將明日要用到的糯米、乾果等物準備齊全。
章致拙牽著姐姐的手來到住人的後間,趴在小幾上開始細細回想這半月來的事。
一月前,家中大伯差同村的二狗來報信,年邁的祖父被門檻絆了一跤當晚便去了,暫居京城的老二章則淮一家急匆匆收拾了行李,帶著兩小兒回了老家,忙活了一月,才回了自家的點心鋪。
章致拙偷偷
聽大人們說話,漸漸搞清楚了狀況。原主的爹十三歲便進京當了夥計,乾了三年,祖父和大伯又支援了些銀錢,在城裡租賃了一處鋪子,開了點心鋪,近兩年生意愈發好了。
原主的娘則原本是左僉都禦史家的大丫頭,很得夫人看重,賜名浮綠,到了年歲求了恩賜就被放出府,隨了夫人的姓沈,改名芙玉和章則淮成了親。
當年便生了長女琳姐兒,又一年生了拙哥兒,日子雖不富裕,卻是良民,不必低眉屈膝看人臉色。
章致拙心中思量,這一月損失銀錢頗多,祖父葬儀花了好大一筆,自個兒生了病請醫喝藥又費了一筆,開點心鋪費資甚多,怕是要拮據好一段時間了。更彆提還想拜個師傅正正經經開始上學,走上科舉路,難呐。
另一邊,沈氏掃了鋪麵,抹了灰塵,收拾好了行李,便去了灶王間,章則淮正把袖口挽上在揉麵團子,見沈氏進來。
小倆口雖成婚已有六七年,仍然柔情蜜意,這會兒章則淮開口:“玉娘,去年存的豬油用光了,得去王屠戶那兒買些用。”
沈氏淨了手,幫忙一起和麵,點頭道:“嗯,咱們還在熱孝,吃不得油腥,點心起酥總得用些豬油。”
章則淮又問:“玉娘,家裡家用可還足?”
“還剩二三十兩銀”沈氏頓了頓,“拙哥兒身子剛好些,得想法子調理,再過幾年,琳姐兒要相看,還得把嫁妝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