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秀才眉頭緊皺,語重心長地對章致拙說:“你再這樣虛度年華、荒唐過日,為師實在擔心你能否考上秀才。”
章致拙調皮道:“夫子,那我童生試一定能考過嘍?”
孟秀才微閉了閉眼,緩和了一下心中怒氣,又抓起一旁的茶杯猛灌了一口,才道:“一會兒我在《大學》裡挑五個句子,你練練破題,正破、逆破、明破、暗破都來一遍,過十日上交。”
章致拙看夫子真被氣到了,忙閉口不再言語,又聽見還要另做功課,心裡暗暗叫苦,恨自個兒嘴賤。
如今章致拙的進度在整個丙班是最快的,其實早在一年前他就可學做文章了,隻夫子覺得他年歲太小,壓了壓他。如今再過些時日,將文章做得熟練些,他便能升入乙班,和軒哥兒作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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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裡,隔壁林大娘家後院栽的玉蘭堂堂皇皇,一把玉臂探過牆來,亭亭如蓋,雲一般散漫開來,毫不收斂。等日頭一熱,天氣一暖,花瓣便全開了,大風將它吹下,仍然這樣放肆熱烈地開。視白雪如敝履,不管泥濘或春雨,不顧一切地開。
章致拙日子過得頗為簡單,鋪子裡的生意不必他憂心,隻每日讀讀書,做做文章,寫寫詩,擼擼貓。
明天是十日一次的休沐日,剛剛下學,章致拙便放下笈囊,端了一高足盤的點心,慢悠悠走到石桌旁,打算偷個懶兒。
前段日子剛學做文章,章致拙肝了許久,總算讓夫子稍稍滿意一些,不再死盯著他,趁休沐,好好歇歇。
章致拙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剛想撿一枚點心放進嘴裡,就看見顧彥汝在一旁含笑看著他。
顧彥汝不愧是大昭有名的雅士,一襲天青襴衫,隻腰間掛了一枚古玉,再無他物裝飾,眉目舒展,寒星般的眼盛著笑意,默默看著章致拙。
章致拙嚇了一跳,剛一睜眼就看見一個大活人悄沒聲息地站在自個兒麵前。再定睛一看,顧公子在白玉蘭的籠罩下微微倚靠在石桌邊,好一副佳人遺世獨立圖。
章致拙略有些羨慕,人家長得如此貌美,家世如此優越,品行如此完美,要擱裡肯定是男主待
遇了。看他不為名利,不事權貴,不惹俗流,隻願意為女主寫詩,有哪個女生能抵抗呢?
章致拙調侃地說道:“顧公子才貌俱佳,即便是在茫茫人群裡,也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顧彥汝眨了眨眼,笑道:“夜來雙月滿,曙後一星孤。”
章致拙一驚,連忙嚷道:“用錯典了,這聯寓意不佳,彆用在自個兒身上。”
“好吧,不同你說笑了,今日是來給你下帖子,邀你明日來我那新宅子做客。”顧彥汝斂了神色,又回複以往略清高的模樣道。
“咦,你又買了新府邸?”
顧彥汝一副你怎的如此愛買房的模樣,道:“自然不是,兩年前已買下,如今終於改成我心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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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前門大街。
陽光和煦,有玉蘭潔白飄落的厚花瓣,也有柳樹新發的嫩芽,小孩活潑奔跑的影子,以及甚多人手中章家點心鋪的花糕,好個爛漫春味。
章致拙跟在顧彥汝身邊,喟歎一聲,故作落寞道:“我如何能把春天比作春天?”
顧彥汝沉吟片刻,剛要說話,便被章致拙阻止。
“停,以後彆在我麵前作詩了。”章致拙急忙擺著手。
顧彥汝麵露不快,問道:“這是為何?”
章致拙詞窮,隻能說:“我怕。”顧彥汝不高興地回道:“你怎可因自己的詩不佳,便不聽旁人的詩,如何能進步?”
章致拙語塞,隻得道:“咱們快走吧,我等不及要看你的新房了。”
二人一路說著話便走到了顧彥汝新家,離前門大街不遠,難怪他幾乎天天過來擼貓,章致拙腹誹。
一來到家門口,顧彥汝便滔滔不絕向章致拙一一介紹自個兒花的心血。
指著眼前的台階,顧彥汝道:“我這台階造了六階,做了垂帶踏跺的樣式,均以文石剝成,又種了草花數莖於內,映階傍砌,頗為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