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致拙自此之後一直留意著朝裡的動向,禁中的風聲極緊,打聽不到多少消息,還是薑康璞有門路,跟章致拙說,確實官家身子不好了,整日喝著藥。
翰林院還是以往的樣子,不緊不慢做著文書的活兒,更清貴些的一心埋在史書裡頭,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官家仍然沒有立太子的打算,朝裡大臣為此上的奏折都快堆成小山了。
章致拙一麵做著活兒,一麵也結交有人脈的同僚,以往不去的酒宴詩會也都接下了請帖,混個眼熟。
打聽了一陣子,章致拙不禁感歎,如今官家對三皇子可太不滿意了,一點麵子都不給。隻剩這一個皇子了,還推三阻四不肯立他為太子。
想當初大皇子還在時,官家可一直稱讚他實乾有為,頗得先祖遺風。這麼一比較,大概能猜到三皇子是如何一個平庸淺薄的人。
好在雖然一直在說官家身子不好,可到底相安無事,沒傳出駕崩的消息來。
如此這般心裡揣了事兒過了好幾個月,章致拙硬生生瘦了好些,原本合身的衣裳都寬了許多。
一轉眼的功夫,章致拙在翰林院便快呆滿三年,是時候打算謀求下一步的發展了。
原先章致拙已想好要外放,不拘哪兒,當個幾年地方官,回中央也更有優勢一些。可如今顧彥汝的事兒出了,反倒讓他有些束手束腳,就怕他去了地方後,天南地北的,派不上用場。
章致拙同薑康璞商議了好久,若是不出什麼意外,出了翰林院後調到些冷門的部門還是不成問題的。章致拙也不怕到時候清苦,他做官也不是為了圖謀錢財。至於仕途,慢慢熬總能上去的。
一切都規劃好了,章致拙便開始有意接觸六部,薑康璞也幫襯著打聽打聽。
可惜天不遂人願,就當章致拙還剩一月便要調出翰林院時,官家星駕了。
朝野震動,五城兵馬指揮司和京衛指揮司使當晚便封鎖了京城,內閣六位大學士火急火燎入了禁中。
章致拙早上起來便覺著氣氛不對勁,薑府小廝好早已在門口候著,給他傳薑康璞的口信:今日有變,暫且請假在家,莫要去翰林院,他已同其他六部尚書一同在禁中了,若無大事,明日便可了結,不必太過慌張。
章致拙皺了皺眉,心下有些擔憂,就在昨日還風平浪靜,既未傳出立太子的旨意,也未有官家病危的消息。
在家安安分分苦等了一日,薑康璞才來了章家。
章致拙給他師傅倒了杯茶水,又打了扇子扇風。
薑康璞隨意地拿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事情緊急,他還未回家換下朝服。
“官家駕崩,三皇子即位了。”薑康璞簡潔明確地說了消息,輕啜了一口茶水。
章致拙歎了口氣,說道:“該來的總會來。師傅,不知目前情勢如何?”
“官家一直在駕崩前都未立太子,直到最後一刻,六位內閣大學士都進了禁中,官家才鬆口,立三皇子為太子。如今京城形式還算平穩,畢竟也沒彆的皇子想來爭奪那位子。”薑康璞說道。
章致拙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沉吟片刻道:“如此說來,也算平穩過了一個坎兒。”
薑康璞歎了口氣,他在朝裡幾十年的時光,一直在官家手下賣命,不說君臣相得,那也是君禮臣忠,頗為融洽。
如今一朝改天換地,新皇上位,勢必得換上一茬親信,他這當了許久的禮部尚書,看來也該動一動了。
章致拙第二日回翰林院,仍然感覺到了不一般的氛圍。同僚們都謹慎沉默了許多,悶著頭做事,不多說閒話。
如此過了幾日,新皇祭告先殿,頒儀詔於天下,報訃音於宗室親王,命喪禮儀注,繼續嚴守封鎖京城。
又矯情地三勸三辭後,新皇終於辦了登基大典。
章致拙也一並去了,又是跪又是拜,還要跟著禮樂跳舞,這一整天下來,他的朝服都被汗浸濕了。
向晚時分,章致拙騎著毛驢回了家。薑幼筠已吩咐廚娘備下了蜜梨枇杷水,特意在冰裡湃過,清清涼涼。
章致拙一口氣喝完了一大碗,才覺得暑氣消退,渾身都舒適了。
又接過小廝遞上的半個西瓜,樂滋滋地拿了瓢羹,一口一口挖著吃。
薑幼筠坐在拿著團扇扇著風,說道:“少吃些,西瓜性寒,對腸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