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曲鄉長雄心壯誌,哪是招待好就行啊,他又說:“咱們鄉是個窮地方,什麼也沒有就是地多,什麼資源都沒有,咱們就是想辦個國營企業也沒處下手,上個月我去南邊學習了一圈,發現咱們這兒跟人家南邊比真是太落後了。咱們也得搞活,也得開放,招商引資嘛,他們能來這裡招工人,工廠規模肯定大,當地招不滿人才來的嘛,咱們是不是可以遊說他們把工廠建在咱們這裡?工人們離家近,更穩定,乾勁更足!哪怕人家不肯來,也得給人家留個好印象,萬一哪天來開個分廠,或是給咱們介紹彆的投資,這都是機會,不能錯過。”
曲鄉長說著打量著下邊的人,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有些同誌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瞧不起個體經營的小商小販,瞧不起私營的企業。還覺得咱們公家人才是最吃香最體麵的工作,吃國家飯的確實是比彆人穩當,旱澇保收,月月拿工資,但這好處咱們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能到處顯擺,更不能因為你公家人的身份就怠慢群眾。為人民服務的宗旨一定要記牢了!”
鄉長說著話,指指下邊垂著頭的某位:“尤其是小劉啊……”
他拖了個長音,等小劉抬起頭來才說:“你是黨員,要以身作則。”
此小劉赫然就是小劉隊長,他大專畢業本來想往上再考本科,可惜第一次沒考上,年齡也不小了,在學校又談了個對象,對象家裡催著結婚呢,他隻好服從分配,分來東孟鄉當了個小科員。
他覺得自己怎麼也是大學生啊,在他心裡大專也是大學,起碼是進了鄉政府了。而且他在這兒還算是高學曆。單位裡很多是那十年進來的,有兩個是高中畢業上了個電大,還有的是工農兵學員,說是大學生,這學曆和能力也不如他這高考上的大專來得紮實。
小劉覺得來這裡工作離他的預期太遠,心裡不舒服,看彆人就不順眼,辦公室的人際關係也搞不好,對來辦事的群眾態度也不怎麼樣。
這次曲鄉長點名,就是在說他的態度問題,但還算給他麵子,這才頓了頓又說他是黨員才點的名,其實在坐的四個有三個是黨員。
小劉隊長心裡明白,於是更憋屈了,他可沒覺得曲鄉長這是給他留了臉麵,他覺得這是下了他的臉麵,故意給他沒臉。
他心想,你要看不慣我,完全可以不用我,反正我就混個日子,隨時找機會要往上走,你把我招到招商辦,先給個下馬威,這不是故意折騰他是乾什麼?
可他能有什麼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人家鄉長可不止比他高了一級彆。
有時候小劉隊長也後悔,當時要是在查達配合薩仁好好乾,是不是也像以前那個隊長一樣調走了,哪怕是平調也行啊。
他簡直是白上了三年大專,跑來當個小科員,整天被鄉長訓得跟三孫子一樣,何苦呢!
曲鄉長確實看不上他,沒多大能力卻看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誰能看得上這麼眼皮子淺的。
不過就是看他是個大專生,又是年輕人,才把他叫來,聽說來的就是兩個年輕人,沒代溝好說話嘛。能來招工的肯定是廠裡的小領導,小劉雖然是科員但看著還挺氣派,放出去還是很能哄人。
曲鄉長是選了他又不放心,把事說完了又叮囑道:“這次的接待任務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人家哪怕不來投資,隻是招工人也是在幫咱們忙了,全部要熱情要低姿態,不要總覺得人家比咱們低人一等,人家是來求咱們辦事的。要讓我知道誰擺架子,不給人家好臉,一定嚴肅處理!”
最後他又起了個高調:“咱們的宗旨是什麼?”
招商辦的這四個人大聲說:“為人民服務!”
小劉隊長聲音最大,曲鄉長已經對他有意見了,肯定不能掉鏈子。
他們一大早成立的招商辦,開完會就準備接待客商了。小劉隊長還自己寫了招商辦的三個大字貼到了門上。
薩仁到鄉政府的時候還不到十點,一表明來意,就被領到了招商辦,她看著門上那三個沒什麼章法的大字皺眉,招商辦?
她是來招工人的,為什麼領她來招商辦,難道是傳話傳錯了,還是自己剛才表達的不夠清楚?
薩仁本來是想跟鄉政府這邊打個招呼,然後自己去村裡找村長村支書,讓他們在大喇叭裡廣播下招工的要求,一個村招十個人,這十幾個村轉完,能招多少算多少,然後再去其他鄉招。
其其格還有點不解:“不是說這邊剩餘勞動力特彆多嗎?一個村招十個是不是太少了,招二十個,轉二十個村就就有四百人了。”
“不能招太多,抱團的話難控製。”其實這麼招工也算是下下策了,這一百來人也還是一個鄉的,哪怕去彆的鄉再招一圈,他們也都是豫省的,該抱團的時候還是會抱團,但現在沒彆的辦法,隻能這麼招。
薩仁琢磨到時候把人打散了,彆讓住在一起應該問題不大,都是出來賺錢的,不拖欠工資不壓榨工人,不會輕易鬨事。
到了鄉政府,薩仁又琢磨著為什麼領她們來招商辦,而且看那筆跡,很是明顯那三個大字是剛寫的,難不成這招商辦是針對他們成立的?
結果一進去就看到個熟人,“小劉隊長?你在這兒工作?”
小劉隊長恨不得能有個地洞讓他鑽,他想起昨天碰到薩仁他們,她說是來招工的,原來人家不是來找工作的,而是來招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