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仁阿媽以前見過那男的,乾活利索,看著也很老實,哪裡想到他能乾出這事來。
“薩仁一個人去的?”
“可不是嘛,我剛說了兩句,她就跑了,我看見她好像還換了鞭子,會不會出事啊。”杜達古拉說著拍著大腿哭號起來,“我這個婦女主任也是難啊……”
薩仁阿媽哪裡會聽她訴苦,她怕薩仁吃虧,趕緊出去叫了幾個人一起去那家了。
薩仁隻知道個大概位置,從牧場西側走,快馬也就十幾分鐘就到了,然後又找放牧的孩子問清楚了那家是。
這家人當初分草場時,從家裡分出來了,隻一個四哈那的蒙古包,夫妻兩個帶著三個女兒住著。
包外有個放雜貨的棚子,柱子上拴著兩條狗,薩仁騎馬過去,兩條狗汪汪叫著,屋裡立馬傳出了哭聲。
那男人叫紮那,薩仁喊了幾聲,沒人應聲,隻屋裡傳來幾個孩子的哭聲。
薩仁推開門,才是半下午,包裡光線已經很暗了,而且各種味道混雜著,讓人有嘔吐的衝動。
包裡兩個孩子,大點的還乾淨點,小點的那個臉上都凍傷了,又紅又黑,前襟不知道是嘔吐物還是吃飯時蹭的粥水。
見有人來了,兩個孩子先後止住了哭聲,兩雙大眼睛眨巴著,像小獸一樣看著薩仁,薩仁心軟得不行,柔聲道:“你們阿爸阿媽呢?”
大點的那個指指外邊,沒說話,小點的大概是看薩仁垂下來的鵝黃腰帶好看,過來想拽,被大點的拉開了。
薩仁又問:“你們媽媽不是剛給你們生了個小妹妹嗎?”
大點又指了個方向,薩仁心一沉,這什麼意思?埋在那邊了,還是賣去那邊了?
“你們爺爺奶奶離得遠嗎?隻你們兩個人在家裡不害怕嗎?”
薩仁不知道去哪兒找那孩子,就想先多了解下他們家的情況,正問呢,小點的那個拉著她的腰帶往裡邊走。
包本就不大,那個方向還傳來可疑的味道,像是屎尿味,薩仁自然不想過去,可小點的也才兩三歲,她怕把人帶倒,也不敢掙紮,跟著她過去一看,差點沒吐出來。
她要找的那個孩子就在那堆衣服裡,身上沾滿了屎尿。
這什麼混蛋父母啊!
薩仁忍著惡心把孩子撈起來,跟大點的女孩說:“有溫水嗎?咱們替妹妹洗澡好不好?”
大點的有五六歲了,平時也常做活,還會看著妹妹,見薩仁沒有惡意,還肯去碰臟兮兮的小妹妹,就點點頭,手腳麻利的對了半盤溫水出來。
薩仁幫著洗乾淨了,順便查看這孩子的身體狀況,顯然餓壞了,剛出生的孩子真是一天一個樣兒,長得特彆快,這都快二十多天了,這孩子長的不明顯,腿還餓細了,再這樣下去,遲早夭折,到時候肯定就更容易訛人了!
不說有沒有母乳,家家有奶牛奶羊,怎麼可能餓到孩子,這肯定是照顧的不經心,甚至故意疏忽,太惡劣了。
大點的那孩子特彆機靈,馬上拿了牛奶過來,是冷的,薩仁還是把自己總是隨身帶著的藥丸拿出來,扣下四分之一先給孩子喂下去了。
等薩仁阿媽帶著幾個人過來時,薩仁就說:“報警吧,把這麼小的孩子扔在家裡,太危險了,這孩子是餓得沒了力氣,要是轉個圈,掙紮掙紮,沒準會窒息在衣服裡甚至自己的屎尿裡。”
阿媽是怕薩仁跑來打人,她不想讓薩仁多管閒事,可看著那瘦巴巴的孩子,誰能忍心呢?
等公安來時,紮那夫妻也回來了,他們是去左旗寫訴狀了,要告杜達古拉,不管告得成告不成,反正一說告就嚇到她了,那肯定要去告啊。也能震懾一下他們嘎查的婦女主任不要多管閒事,要是能順便從杜達古拉那裡訛點錢就更好了。
他們兩個早上起來就去了,紮那媳婦是當事人,肯定要去,她漢話又不好,紮那也得跟著,孩子就沒顧上管,反正大點的那個能熱飯了,讓她看著兩個小的死不了就行了。
哪知道一回來,發現這麼多人,有薩仁有牧場的人,還有公安!
紮那就急了:“是不是杜達古拉找你們來的?我跟你們說彆欺負我沒權沒勢,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薩仁冷哼一聲:“你想告她就告,跟我沒關係,我是聽她說孩子不行了,就趕緊過來看看,怎麼說這孩子也是我接生的,你不是說我們有緣嘛,我肯定要多關心關心,哪想到這孩子痩成這樣,什麼也沒穿躺在臟衣服裡,身上還沾著屎尿,大冬天的,你們也忍心?我們管不了你們的家事,自然要找公安來。”
公安也挺為難,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就是出門沒管孩子,那不是還有個大點的看著嘛,孩子彆說沒出事,就算出事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父母要判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