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仁在一邊聽了會兒, 問鄒靜儀:“那你想象中的大學是什麼樣呢?”
鄒靜儀臉紅了:“就是大學樣兒啊。”
“具體的呢?”
“我剛才不是說了嘛!”
薩仁明白了,笑道:“因為人少,因為老師看著不像高校教師, 像遛彎大爺嘮嗑大媽 ,你就覺得這裡不像是大學?你印象裡的高校老師應該是什麼樣兒?戴個金邊眼鏡, 談吐文雅,整天拿本書, 到哪兒都端著,對誰都客客氣氣的?”
“也不是,反正就是不像大學!”
“大學是什麼?你來大學是做什麼的?”
旁邊一個男生用播音腔說:“大學是知識的殿堂, 我們要在知識的海洋裡遨遊, 咱們這裡地方多大啊,要是有個泳池就好了, 你說是吧, 同學。”
他是跟薩仁說的,薩仁輕笑, 點頭道:“沒錯, 你說得對,泳池也會有的,不過要等等,室內恒溫怎麼樣?”
反正冬天有暖氣, 恒溫也不會浪費太多電。
那個男生卻小聲說:“剛來咱們就提意見不好吧, 要不再等等, 過兩個月咱們一起寫聯名信,要求建泳池,他們就咱們這點學生,再走了他們還怎麼辦學, 隻要聯名,他們肯定得聽咱們的。”
薩仁覺得自己剛才說建泳池的語氣已經夠明白了,結果人家還把她當學生,她也沒戳破,隻是打量著這位,還聯名寫信,威逼學校?挺有想法啊。
大會開始後,上邊史校長馬校長分彆講了話,馬校長看看台下坐在學生堆裡的薩仁,乾脆說:“現在有請咱們學校的負責人薩仁同誌給咱們講上幾句。”
薩仁本來沒打算發言,見馬校長點名了,也就大方地站了起來,正好有點話想說。
然後台下跟她聊過天的人就都石化了。
“她不是學生嗎?”
“負責人是什麼意思,校長不是負責人嗎?”
“這是私立的,應該是她掏錢建的學校吧。”
“怎麼可能?這麼年輕!”
剛才說寫聯名信的那個,這時候恨不得把頭紮進椅子下邊,他是看人家長得漂亮才過去搭訕,在美女麵前要吹牛嘛,就說自己有多厲害,見識有多廣,還說他準備競選學生會主席,反正吧啦吧啦有的沒的說了一大堆,現在完蛋了吧,人家居然是學校的總負責人。
鄒靜儀也有點詫異,瞪大眼睛看著她,怪不得剛才她問自己覺得大學該是什麼樣,結果自己又挑揀學校又挑揀老師!
這可好,頭一天,就把負責人給得罪了,人家會不會給她穿小鞋,讓她不及格?鄒靜儀再次焦慮起來。
薩仁沒有說套話,甚至還說了剛才學生們的一些不滿,“咱們這裡有些同學覺得草原大學不像是大學,那大家今天可以暢所欲言,來說說大學到底是什麼?該是什麼樣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他們剛來,哪知道大學該是什麼樣啊。
薩仁先叫起了想要泳池的那位,他叫周凱旋,站起來後,先是撓著後腦勺傻笑,見大家都看他,就說:“我覺得能給我發個大學畢業證就叫大學。”
另一個男生猛得站起身:“我不這麼認為,蔡元培先生說過,‘大學為純粹研究學問之機關,不可視為養成資格之所,亦不可視為販賣知識之所。’”
彆說薩仁,連史校長跟馬校長都精神起來,沒想到這群學生裡還有人知道蔡先生的話。
薩仁說:“你的意思是大學隻能探究高深知識和真理嗎?”
“差不多吧,所以我很理解離開的那些同學,我自己也想過離開。”
“那你為什麼不走?”
這男生歎口氣,滿臉惆悵:“我家給我辦了升學宴,我回去太丟臉了,誰讓你們這學校牌子叫得這麼響亮,還寫什麼教育部特批,我還以為是多好的大學,這就是詐騙!”
學生們有笑的有哭的,那兩個想走又怕回家丟臉的女生,聽見詐騙兩字,覺得自己好像確實是被騙過來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周凱旋卻指著這個刺頭說:“誰詐騙你了,人家招生簡章上寫得清清楚楚,是第一屆招生,想也知道這裡什麼情況,你有本事怎麼不去考首都大學,或者是青華大學北京學院,沒本事連個中專都考不上才來這裡,還好意思挑肥揀瘦?”
刺頭說:“我沒有挑肥揀瘦,我隻是表達不滿,我成績可以過專科線,但我不想上,我想上的是大學,但這裡顯然不是我想上的那種大學,所以我準備在這裡複習備考。”
薩仁心中好笑:“你是把我們這裡當賓館了嗎?學校雖然人少,但各種製度齊全,管理力度不會減一分一毫,都彆想著混日子。”
這男生哼了一聲,顯然不以為然,薩仁又道:“今天我已經聽到兩位學生說這裡不是你們想象中的大學了,草原大學是畜牧業為主,也開了彆的學科,你們是覺得學專業知識不叫大學,非得搞研究才是?為什麼兩者不能共存呢?蔡培元先生還說過,‘大學者,囊括大典,網羅眾家之學府也。’這個大典可不隻是指典籍,大學的大字可不是針對小學的小字,這個大不是說你們的年齡不是說學校麵積更不是說學校人數,應該是博大,上能夠到最高真理最深學術,下能包容最通俗最實用的技能,這才叫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