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八名侍衛護著的華貴馬車中,忽然傳出一聲年輕男子的輕嗤。
“一群廢物,本宮真不知道,要你們這群廢物有何用?”
十八名侍衛聽到這句話,臉色為之一白,臉上均露出惶恐的表情。
“殿下饒命……”那些侍衛紛紛下馬,伏跪在地,瑟瑟發抖著求饒。
“那車裡是什麼人?這麼可怕嗎?”紅箋小聲嘀咕著,覺得這情形十分古怪,好奇地看著那扇華貴馬車的車門。
“喵嗚!”
隨著這聲貓叫,那輛華貴的馬車車門被人打開,一雙雪白乾淨的銀絲雲紋靴從馬車中踏出,踩著那匍匐在地的侍衛的背,下了馬車。
眾人眼前一亮,好一個俊俏少年。
從馬車上下來的,是個身著紫色錦袍、懷中抱著黑白花貓的少年,身後還跟著一個紫衣丫鬟和一個國字臉帶刀侍衛。
紫衣少年下車之後,抬著下巴,冷淡高傲又漫不經心的目光,掃了眾人一眼。
被那目光掃過的人,身上皆泛起古怪的涼意。
眾人有些納悶,明明這個少年長得那麼好看,為什麼被他看一眼之後,會覺得渾身發涼呢?
那紫袍少年,麵容深刻,輪廓分明,鼻梁挺翹,略薄的嘴唇花瓣般紅潤,皮膚雪玉般白皙光滑細膩,整張臉俊美如刀刻斧鑿。
若說有什麼缺點,大概就是臉色蒼白了些,目光冷了些。
他目光中的冷,與旁人目光中的冷不同,他的目光是真的會讓人毛骨悚然的。
就連那十八名侍衛,在那少年身邊都個個戰戰兢兢,誠惶誠恐,沒有一人敢去看他的眼睛。
謝錦寧隻輕輕撇了他一眼,這一眼讓她覺得有些異樣,這個紫袍少年為何看著有些麵熟?
但她沒有多想,毫不在意地轉過頭,繼續向地上蜷縮成一團,被血跡和塵土覆蓋的男孩走去。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在了這個莫名觸動她、讓她難過流淚、內心刺痛的男孩身上。
她不去看那個紫袍少年,那紫袍少年懷中的黑白花貓,卻輕巧的從少年懷中跳了出來,一溜煙兒跑到了她身邊,“喵嗚”一聲,用毛茸茸的身子撒嬌地去挨蹭她的繡花鞋,甚至想要順著她的裙裾爬到她的懷裡。
那紫袍少年見狀,也饒有興致又深覺驚奇地看了過來。
自己這隻平時不愛搭理人的貓,居然對著這陌生又氣派十足的小姑娘撒嬌,真是難得。
謝錦寧低頭看了一眼,莫名的覺得這隻黑白花貓也有點眼熟,但她此時無心理會,輕輕推開了湊過來的小貓。
徑直朝渾身是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男孩走去。
阿獅、阿虎、阿豹、阿藥幾個擅長近戰的牢牢護在謝錦寧身邊,阿鷹、阿隼他們則紛紛從馬鞍旁邊的革袋裡抽出□□,森冷的箭頭死死對準那十八名侍衛,稍微一動就是一箭過去,射得還奇準。
那十八人原想上前攔住謝錦寧他們,此刻掂量了一下,也一動不敢動了,隻能站在旁邊恨恨地瞪著他們。
而那紫袍少年卻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侍衛吃鱉了。
紅箋和綠綺從馬車上拿出一件柔軟的狐皮大氅,小跑到謝錦寧身邊,墊到地上,再和謝錦寧一起,將渾身是血和土,手肘和膝蓋甚至露出了白骨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抱到狐皮大氅上。
太輕太瘦了,謝錦寧驀然覺得心酸。
“先不要移動他。”阿藥一邊叮囑,一邊去探小男孩的手腕,給他把脈。
兩個丫鬟又從馬車上端出一個裝著清水的銀盆和一疊乾淨的紗布。
幾人一起,用棉巾蘸著清水,小心翼翼地給小男孩擦臉上身上的血和灰。
小男孩身上大麵積的擦傷令人觸目驚心,阿藥取出隨身攜帶的小玉瓶,將定南王府的特效傷藥輕輕塗抹在小男孩擦傷的皮膚上,再用紗布包紮。
小男孩虛弱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地任他們擺弄,一聲不吭,安靜得讓人心痛。
隻有在觸碰到他傷口時,他身體才會不自覺地抽搐抖動,讓人看得十分揪心。
“郡主,”阿藥開口道,“這孩子身上,不止有新傷,還有許多陳年舊疤。也不知道受過多少折磨和虐打,這麼小的孩子,哎!”
謝錦寧聽得心中一顫,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輕輕解開小男孩眼睛上蒙著的黑布帶,動作輕柔地用濕棉巾擦淨他的臉,小男孩緩緩睜開眼,露出一雙漂亮的眸子。
謝錦寧手中的濕棉巾“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是他!
謝錦寧怔怔地看著這張臉。
這張臉,這雙眼睛,她在夢裡,在那個四麵被斷壁環繞的山莊中,見過。
夢中,變成了黑白花貓的她,和一個被人欺負得很慘的瘸腿小男孩,相依為命的一個月。
這個瘸腿小男孩,這個她跋涉千裡、輾轉反側想要尋找的人,現在遍體鱗傷的出現在了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