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湛急忙地跳下房梁, 一步一步極慢地向謝錦寧蹭去, 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氣餒地低著頭,伸手可憐兮兮小心翼翼地去扯謝錦寧的衣袖, 嘴裡嚅囁著“阿……阿寧……”
垂頭喪氣惴惴不安地偷眼去瞄謝錦寧臉上的表情。
謝錦寧嘴角含笑看著他, 臉上的表情如沐春風。
“怎麼不在上麵多坐一會兒?都上房了,要不要揭個瓦試試?”謝錦寧含著笑, 手卻不動聲色地扯回了拽在謝湛手裡的衣袖。
謝湛手中一空,頓時心裡一抖,頭垂得更低了, 雙眼盯著鞋尖,抖著嗓子小聲道:
“不……不了。”
“你說什麼?聲音太小,我聽不見。”謝錦寧仍是含著笑。
“阿寧, 我做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謝湛大聲顫巍巍地說。
“抬起頭!”謝錦寧收斂了臉上的笑意。
謝湛抬頭, 卻眼珠子左右飄忽, 不敢去看謝錦寧臉上的表情, 他怕看到謝錦寧臉上的失望。
“說說看, 錯在哪裡?”
“我不應該不聽阿寧的話,我應該認真讀書的。”謝湛懊惱地回答。
“可我不是故意的,隻是實在難受得緊, 那些書, 那些字, 我一個都看不進去, 看到夫子,我就頭疼得很,我知道我讓阿寧失望了,阿寧你不要生我的氣,我以後一定認真地看書,哪怕是再看不進去,再難受,我也看,我再不會和夫子過不去啦……”
良久,卻不見謝錦寧答話。
謝湛急得直搓手,卻不敢再扯謝錦寧衣袖,隻得用眼角餘光偷眼去瞄謝錦寧臉上的表情。
卻隻見謝錦寧很認真地怔怔地看著他。
“阿寧,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讓你失望了,你不要生氣……”謝湛急了,直撓頭,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卻聽謝錦寧歎息一聲,目光,也漸轉柔和,如同窗外柔軟的陽光般溫暖。
謝湛仍是惴惴不安地看著謝錦寧。
“難受就不要看了,以後,都不用看這些書了。”謝錦寧忽然截過謝湛手中的書,扔在了書桌上,牽著謝湛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走了出去。細碎的陽光灑在他們的臉上,心上,氤氳出彆樣的柔軟和溫暖。
謝錦寧抬手擋住眼睛上方的陽光,心,如同這燦爛的陽光一樣,忽然通透起來。
阿湛本來就是與眾不同的。
他有一顆赤子之心,心思比任何人都要純澈。
喜歡武道,於是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練武上;認定了她,於是從小到大眼裡便隻有她,所有的在意都集中在了她身上,見不得她有一點點不高興。
她開心,他便開心,她難過,他就愀然不樂。
因為太過純粹,所有他不通人情世故,無論怎麼教都教不熟。
可這樣的阿湛,為什麼還要強求更多呢?
謝錦寧心想,即便他什麼都不懂,又有什麼要緊?就讓自己來替他清掃他周邊的塵埃,剔除那些居心叵測的算計,給他一片乾淨的天地,供他棲息吧。
“阿寧,我的練氣篇剛有小成,阿寧你要不要看一看?”在經過花園中的劍台時,謝湛眼睛一亮,期待地看著謝錦寧。
他最喜歡的兩樣,阿寧排第一,練武排第二。每次當他在武道上有了進步之時,都特彆希望謝錦寧能看到。
謝錦寧抬手,謝湛趕緊低下頭,湊在謝錦寧手邊。
謝錦寧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喜歡摸他的頭,但他已經長得太高,目測一米九以上,如果不低下頭,一米六幾的謝錦寧已經夠不到他的頭頂了。
謝錦寧心中一暖,摸了摸謝湛毛茸茸的頭發,道:“好。”
謝湛眼睛一下子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也不走台階,抱著謝錦寧的手臂,縱身一躍便上了劍台。
原本已經半步跨上了台階,卻突然被一下子扯上劍台的謝錦寧:“……”習慣了就好。
劍台底下,有一棵桃樹,長得很高,已經高過了劍台,此刻正是結果子的時候,滿樹水靈靈的桃子,甚是誘人。
“阿寧你看。”謝湛指著頭頂一顆鮮紅飽滿的桃子。
輕輕一彈手指,謝錦寧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似乎波動了一下。
“啪”的一聲,那顆桃子從樹上墜下,落入謝湛手中。
謝錦寧倒吸了一口涼氣,傳說中的隔空傷人?六脈神劍?
阿湛真的是在脫離科學的路上一路狂奔越來越遠了。
這時,阿雀從花園的另一頭,匆匆走過來,來到劍台下,對謝錦寧道:“郡主,雲間城傳來急報,那邊運送過來的三十萬將士的冬衣,一百萬擔軍糧,百萬兩軍餉以及大批軍械,在運送途中,被大股來路不明的劫匪劫走了。”
“什麼?”謝錦寧蹙眉,和謝湛說了聲,便匆匆走下劍台,問阿雀具體情況。
這批軍資,是謝錦寧的封地——雲間城等地一年的產出,外加雲間城首富蘇家代雲間城定南王府貿易經營所得,最終交給雲間城林、蘇、葉、沈四大世家一起互相監督著置辦的;另外,朝廷戶部下撥的一部分軍需物資也在其中。
負責運送這批軍需物資的,則是由沈英小將軍統領的雲間城定南王府三千府兵,以及朝廷兵部下派的監軍帶著的一千人馬。
四千人馬運送的物資,怎會有失?
“具體是什麼情況?”謝錦寧一邊問,一邊和阿雀一起往處理公務的書房走去。
謝湛也好奇地跟在了後麵。
“回郡主,我們的人是在淮江之上遇到伏擊陷阱。”阿雀道。
“那群劫匪好像提前知道我們的人要經過那裡,這個時節,江麵上每天本來就有很多當地漁民打漁,所以,哪怕這次負責運送的沈英小將軍覺得江麵上的漁船有點多,也沒有太過警覺,那些烏蓬船都離有點遠,再加上江上起霧,看不清船艙裡都有什麼。”
“當我們的運輸船行到江心時,江麵上卻忽然天降大火,從四麵八方燒向我們的幾十艘船,眾人都受到了驚嚇,想不清楚這火是怎麼在江麵上燒起來的,隻以為是老天爺發怒,不讓我們過江,倉促之間來不及反應,場麵有些混亂。”
“被詭異的大火困在江心,眾人十分驚惶,尤其是朝廷的一千人馬,幾乎自亂陣腳。但我們的三千府兵畢竟訓練有素,大家在沈小將軍的指揮下開始滅火,並且點燃隨身攜帶的煙火信號求援。”
“這時,那些原本離得遠遠的漁船,突然從四麵八方圍過來,那些看不清東西的烏篷船裡,冒出一大片烏壓壓的人,他們手持強弩利箭,隔著大火朝我們射過來……”
“在詭異大火和敵人強弩利箭的雙重圍攻下,沈小將軍他們很快就撐不住了,被那群匪徒搶走了二十幾艘船。他們趁亂甩出許多帶著鐵鉤子的鐵索,鐵鉤套在我們的船隻上,就這麼把我們的船隻連帶軍需物資拉走了。”
“要不是沈小將軍求援信號放得及時,附近我們的王府駐軍很快馳援,從江岸邊射箭支援,沈小將軍他們很可能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