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過往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駐足,癡癡看著他。
謝錦寧帶著笑容快步走向他。
晏澈轉頭,便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女。
她穿了一件繡著淡雅的素菊的鵝黃長裙,精致的湘繡,華麗的雲錦,越發襯得她明眸皓齒,笑容甜美,清麗動人。
微風過處,托起她輕飄飄的嫩黃的衣袂,宛如一朵風中搖曳的盛開的花。
定南王府遍植梅花,此時正絢爛地開放,微風滑過樹梢,粉色的花瓣徐徐飄落,紛飛,落在她的頭上,肩上,發梢上,衣襟上,她就這樣,在漫天紛飛的花瓣中,踏著瀲灩的波光,向他走來。
如當一個溫暖而美好的夢境。
晏澈隻覺得手有些癢,想伸手去替她拂去發上,肩上的梅花。
也想擷去梅枝上最美麗的一枝,彆在她柔軟的雲鬢上,那該是怎樣的驚豔。
“阿寧。”晏澈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白馬的韁繩,快步向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女走去。
可是走到近前,他聽到她歡快的呼聲。
“哥哥,歡迎回來。”
晏澈怔住了,腳步停滯在原地。
他聽到了什麼?是耳花了吧?
“阿寧,你在和我開玩笑嗎?”晏澈試探著問。
謝錦寧走到他麵前,搖了搖頭。
“阿澈,我沒有開玩笑,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呀。我去大夏,也是為了找你。現在你自己回來了,真是太好了,你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吧?”
晏澈的麵容漸漸僵硬。
“我什麼都不知道,阿寧你一定是弄錯了,我是孤兒,無父無母,從小就一個人。”
謝錦寧臉上露出歉疚的表情。
“哥哥,是我們不好,讓你在外麵吃了這麼多苦。哥哥,你不要生我們的氣好不好,父王和我以後會好好補償你的。”
“因為你的事,父王自責內疚了很多年。”
晏澈看著謝錦寧認真的表情,一顆心漸漸沉了下來。
謝錦寧接著嘰嘰喳喳地把當年魏無咎將他們劫走,父王追去,魏無咎將他們扔下萬仞危崖,定南王隻救得了一個人。最後她被救了回來,他卻落下了萬仞危崖,但是萬幸被樹枝掛住了,又被雄鷹叼到了崖上,重新落到了大魏手中,魏國皇帝又將他轉給詭穀穀主……才有了後麵的一切。
晏澈麻木地聽著,臉色越來越沉,一顆心如墜冰窟。
這時,一位氣度非凡、威儀甚重,身帶金戈殺伐之氣的中年男子快步向他走來。
臉上帶著激動得不得了的神色,手足無措地,緊張地,貪婪地打量著他,眼眶發紅。
晏澈知道這是誰,這是《七國名將譜》中排名第一的七國第一戰神——大胤定南王。
“我的孩子。”他聽到這位七國第一戰神激動地,包含感情地呼喚著他。
晏澈緊繃的情緒終於決堤。
他猛地抬頭,雙眼猩紅,大聲道:“我不是你的哥哥,不是,不是……”
我不要變成你的哥哥。
他的心上人有點難過地看著他,用輕柔而認真的聲音對他道:“哥哥,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你的身份,但你千真萬確是我哥哥,你身上的薔薇印記,是謝家男子獨有的……”
“不要說了,阿寧你不要說了。”晏澈麵色慘白。
隻覺得心臟有如被利劍穿過,滴滴答答,鮮血橫流,尖銳的刺痛讓他幾乎難以呼吸。
他捂住耳朵,不顧一切的轉身,向定南王府外跑去。
呼呼的風聲在他耳邊作響,身後的少女焦急地呼喚著哥哥……
不要再喊了,我不是,我不是你哥哥。
那一聲聲“哥哥”,化作利刃,在他心上刺出一個又一個的大洞,鮮血淋漓。
他隻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將那些聲音拋在身後。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脫力了跑不動了,才砰地一聲,摔倒在泥地上。
臉上有冰涼的液體溢出。
青藍的天空,仿佛上天猙獰的巨臉。
原來上天從來沒有對他仁慈過。
給了他一道光,卻轉眼讓這道光變得遙不可及,不可觸摸。
心臟已痛的麻木。
這時,耳邊響起一個聲音。
“很傷心是嗎?”
一個麵容蒼白的紫袍青年,雙手環胸,靠在不遠處的樹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晏澈的目光一動不動,仿若死去。
“這世間的事,真是有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時候你覺得篤定了的,絕望了的事情,總是會發生一些轉機。有時候人們自以為是的真相,往往是錯的。”
晏澈的目光終於動了一下,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把提起他的衣領。
“你知道些什麼?”
慕容熙輕輕笑了。
“我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但你若想從我這裡知道……”
“不管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不管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知道,真正的真相。”晏澈冷冷道。
慕容熙輕輕笑了。
“好啊。”
這個人,是這個世界的天選之子,有著太多他需要的東西。
※※※
晏澈跑出定南王府之後。
謝錦寧想要追上去,定南王拉住了他。
“他現在情緒很激動,不要逼他,讓他靜一靜吧。”
說完臉色變得有些黯然。
“他終究是接受不了我這個父親。”
謝錦寧安慰道:“父王,哥哥隻是因為到外麵吃了太多的苦,變得對親情有些抵觸,我們還有那麼多的時間,總有一天可以打動哥哥,認回哥哥。”
之後,定南王府的情報網便開始尋找晏澈的下落。
得知了他暫住如歸客棧。
定南王焦心地等了三天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上如歸客棧找自己的兒子。
※※※
如歸客棧上房中。
定南王心情有些忐忑的敲響了自己兒子的房門。
晏澈開門,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新出爐的父親。
轉身進了房間。
對於父親這個字眼,他沒有任何感覺。
如果真的要他說出什麼,那麼他會說一句話,他希望沒有父親。
哪怕沒有謝錦寧,他也希望自己沒有父親。
在詭穀之中,每次受到欺淩和折磨,那些人都會給他一句話。
“這是你應得的,你要怪就怪自己的父親,這是你的父親欠我們的。”
因為這個父親,他被折磨這麼多年。
能不恨他,隻把他當個陌生人,他已經算是很理智的了。
定南王忐忑得跟著晏澈進了房間,兩人在八仙桌前麵對麵坐定,定南王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經過三天的情緒沉澱,激動的情緒已經沉了下去,隻剩下關切。
“我是你父親。”他最終乾巴巴地道。
“想要我叫你父親,你把阿寧許給我。”晏澈倒了一杯水,自顧自地喝著。
“阿寧是你的妹妹。”定南王額頭青筋暴起。
晏澈冷笑一聲:“她真的是我的妹妹嗎?”
定南王沉默了一下,道:“你知道些什麼?”
“所有該知道的,我都知道。”晏澈冷冷道。
定南王一下子僵住了。
半響才道:“無論如何,阿寧都是你妹妹。”
對兒子,他滿懷內疚,滿心想彌補。
然而人在意的,是自己的付出,定南王也不能免俗,和兒子比起來,多年來相依為命的女兒,在他心中分量顯然更重。
如果認回兒子的代價,是失去女兒,那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
為了兒子,他可以不要命。
但是為了女兒,他可以不要一切。
他的信仰,他的名聲、他的地位,他的忠誠,為了女兒,全部可以拋卻。天地君親師,女兒排在全部這些的前麵。
“是嗎?就算是,我此生也認定了她,要定了她。”
定南王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忍耐著心中的怒意,平靜道:“隻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你要擋在我和她之間?”晏澈冷笑道。
“那麼我們就隻好分個你死我活!”
“你……”
啪的一聲,麵前的檀木案幾,被定南王一掌拍裂。
定南王揚起巴掌,然而看著兒子倔強的麵容,想著他這些年吃的苦頭,心中一歎,欲要甩到他臉上的巴掌放了下來。
兩人最終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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