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中。
“啪啪啪!”竹板重重地落在稚嫩的手心上。
下麵的學生或心有餘悸或幸災樂禍的看著。
這是小秦澈第一次遲到, 夫子很生氣, 板著臉打了他十個手板, 夫子打他比打其他人重多了, 打完十個板子, 他的手掌高高的紅腫了起來。
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整個人仍然木木的。
打完之後, 夫子也不讓他回座位上課, 就讓他站在學堂外麵。
小秦澈就那麼木木的站在那裡。
課間休息時間,眾人對著他指指點點,嘲笑他, 他也不再像以前一樣覺得難過。
心口好像有個洞一樣, 把所有的情緒都吸走了。
“容靖怎麼還沒來?要是容靖在這裡, 看到小畜生被打手板被罰站, 肯定會很開心。”
“容靖生病了,還在家裡吃藥呢。”
小男孩眼中一亮。
轉身就跑。
“秦犬, 你給我回來站好……”
夫子憤怒的咆哮聲被他拋在了身後。
他真笨, 怎麼沒想到小貓可能是生病了呢?
他生病的時候也是怎麼也叫不醒的呀。
他心裡又著急又多了一些希望,小貓不是離開了他,隻是生病了醒不過來了。
生病了怎麼辦呢?
生病了要吃藥。
哪裡有藥?
百藥園。
※※※
百藥園外。
小男孩透過木柵欄,眼巴巴的看著裡麵種的各種各樣的藥材。
“小畜生,一邊去,彆擋道。”路過的兩個抬著草框的藥童蠻橫地推開他, 把小男孩推得一個趔趄。
小男孩拉住其中一個的袖子, 懇求道:“小哥哥, 我家的貓病了,可不可以給我一些藥治好她?我可以像以前一樣幫忙拔草,不用給我饅頭,隻要給一些藥就好,拔多久都可以……”
“滾!”被扯住衣袖的是一個胖乎乎的藥童,忌諱地抽回自己的衣袖,狠狠推了他一把。
小男孩被推倒在地。
另一個吊梢眼藥童在一邊幸災樂禍:“小畜生,敢攔著我們,找揍呢。”說話間抬腳準備上前來踢小男孩一腳。
那個胖乎乎的藥童晦氣地甩了甩衣袖,攔住他說:“快走,離他遠點,誰沾上這個小畜生誰倒黴。”
“真是晦氣……”
……
兩個人抬著草框走遠了。
小男孩怔怔的坐在地上。
望著百草園緊鎖的門,眼睛紅了。
他的小貓,他的小貓還等著藥治病呢。
一雙烏黑的靴子出現在他麵前。
“想要園子裡的藥?”一個莫測的聲音出現在他頭頂。
小男孩爬起來,後退兩步,警惕地看著麵前這個臉色陰鬱的青年。
這個人是容靖的哥哥容銘,印象中,對他總是惡意滿滿。
但是敵不過心中的渴望,小男孩遲疑地點了點頭。
“我的小貓病了,我想要一些藥材治好他,你可以給我嗎?我可以幫你燒火除草,做多久都可以。”小男孩希冀地看著他。
“可以。”容銘笑眯眯的道。
“真的嗎?”小男孩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容銘點點頭,隨即冷笑道:“可以。”
“三巴掌,讓我打你三巴掌,我就給你能治好你的貓的藥。”
小男孩臉上的笑容凝固了,滿腔憤怒,攥緊了拳頭,轉身就走,可是走出幾步有停住了。
他轉頭,沉默地看著容銘,容銘臉上的惡意簡直能滿溢出來。
小男孩覺得,容銘不是想打他三巴掌,而是想打死他。
可小貓需要藥,沒有藥小貓會死的。
不知道為什麼,從看到小貓的第一眼,他就特彆喜歡,隻是看著它,就莫名地覺得心都要化了,所以即便他連自己都養不活,還是把它從雨中撿回來了。
從小到大,他什麼都沒有,而今,他有了一隻相依為命的小貓。
……
不就是三巴掌嗎?
隻是挨三巴掌,自己又不會死,可是沒有藥,小貓就不會醒過來了。
想到這裡,他再也挪不動步子,轉身,沉默地走到容裕麵前。
容裕看著他憤怒卻無可奈何的樣子,笑得很開心。
沉默良久,小男孩才道:“三巴掌,換治好小貓的藥。你打吧。”說完閉上眼睛,咬緊牙,握緊了拳頭。
容裕笑嘻嘻道:“成交。”
說話間,狠狠一巴掌朝小男孩甩過來,巨大的力道打得小男孩後退兩步,耳邊嗡鳴,臉龐火辣辣的。
還沒等小男孩站穩,容裕又“啪啪”兩巴掌甩過來。
小男孩悶哼一聲,被那股大力甩得跌倒在地,滾了兩個圈兒,身上滿是泥巴。
他被打懵了,眼冒金星,躺在地上半天動不得,好半天,才掙紮著站起來,喘著氣,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腳踝也磕到了石頭,有點疼。
不理會容裕那看螻蟻的神情,小男孩小心翼翼捧著容銘給他的藥草,一瘸一拐走回小院,捧到沉睡不醒的小貓麵前。
紅腫的被打破了嘴角的臉上,露出期待:“小貓,我們有藥了。”
※※※
謝錦寧聽到有人在耳邊喊她。
“太醫,暖暖還要多久才能醒過來?”她的師兄皇長孫姬少白聲音中滿是擔憂。
“嗚嗚嗚……阿寧,彆睡了,快起來陪我玩躲貓貓……”她青梅竹馬的玩伴,隔壁長平候家的李麒哭得傷心極了。
“祈求諸天神佛護佑我兒暖暖,信徒願折壽十年,餘生茹素,來換我兒暖暖平安渡過此劫……”聲音悲切,是父王。
聽到父王沉痛的聲音,謝錦寧的心揪了起來。
折壽十年,餘生茹素,這怎麼可以?
父王,不可以啊。
……
然而她無法睜開眼睛看他們一眼,無法出聲告訴他們彆擔心。
醒來,醒來,快點醒過來。
她的意識在身體裡劇烈掙紮,想要打破那層禁錮她的藩籬。
昏昏沉沉,恍恍惚惚,不知道過了多久,掙紮了多久,她感覺到自己終於能動了。
努力睜開眼睛。
入眼的是簡陋的小木屋。
謝錦寧看著自己毛茸茸的兩爪子,心中一陣失落。
然而抬頭,看到的場景,讓她心中大慟。
※※※
雲溪閣。
慕雲弈手執棋子,半天沒有落下。
蝶衣在一邊道:“殿下,小貓已經七天沒有來了,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慕雲弈放下手中棋子,半天沒有吭聲。
他想起了侍衛今早回報的消息。
“那隻小貓躺在貓窩裡,七天沒有動靜了,身體是涼的,應該已經死了。那個叫秦犬的孩子,為了給小貓換草藥,挨了容銘三巴掌,回去便發燒病了,容成趁機帶人闖進他家裡,將他狠狠打了一頓,打得渾身是傷,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已經七天沒爬起來吃東西喝水了,大概也快要死了吧……”
“那,那奴婢去看看行嗎?小貓和那個孩子也太可憐了。”蝶衣不由有些著急。
慕雲弈沉默了一下,道:“小貓已經死了,至於那個孩子,不是你該過問的事情。”
聽到這裡蝶衣不由有些難過,眼眶微紅,低著頭吸了一下鼻子,擦了擦眼角。
※※※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