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顧琮把掌心伸到自己麵前的一瞬,他還是伸手搭了上去,借力站直:“儘快。”
快自然是快的,——僅限於買東西付錢的環節,除了收銀員,店裡完全沒有人,顧琮乾脆找了個靠角落的桌子,拉著席冶坐下:“趁熱趁熱,走回去就涼了。”
他身量高,肩膀也寬,擋在外側,足以把瘦削的青年遮得嚴嚴實實,哪怕再有顧客進來,也瞧不見裡麵的人。
聚餐時滿腦子想著席冶的事,照片是拍了,顧琮其實沒怎麼吃,饒是如此,他也先用新買的酒精濕巾仔仔細細擦淨雙手,掰開筷子。
圓圓滾滾的丸子挨個落湯,隻留下竹簽上最底端的那枚,看著有些孤零零,卻是最適合席冶的吃法。
指尖輕輕抵住丸子尾端,顧琮抬手,把第一口給了席冶:“張嘴。”
窗外有些暗,便利店裡的燈卻開得很亮,玻璃窗上映出彼此一點模糊的倒影,湯汁的熱氣和香味暈散開來,黑發青年來回把小巧的丸子打量了好幾遍,這才在對麵人催促的眼神中,低頭,咬了一口。
是魚肉,難得沒有煮過頭,鮮嫩又彈牙,每一口都要嚼得很細才能咽下,席冶吃得慢,顧琮也不急,認認真真地支著胳膊投喂。
丸子之後是福袋,再之後是白白胖胖吸飽了湯汁的蘿卜,等席冶每樣都嘗了點,顧琮才風卷殘雲,打掃淨戰場。
四周的冷氣很足,握在手裡盛著湯的小紙杯卻夠暖,調味普通,有點鹹,輕輕抿上一口,熱意便順著喉嚨一點點擴散至四肢百骸,從沒有哪一刻,席冶能如此真切地理解、所謂“垃圾食品”存在的意義。
——去他的健康低卡,吃本來就該是件舒服高興的事。
意外席冶居然能獨自喝掉幾口帶味道的湯,顧琮努力按捺住想海豹鼓掌的衝動,咕嘟嘟,欣慰地灌了半瓶快樂水。
這種東西,彆說是厭食以後的小號,初中開始,對方就沒再碰過一口,出便利店時,外麵忽然下起了毛毛雨,顧琮順便買了把最便宜的塑料透明傘,掃碼結賬時,餘光忽然掃到了附近貨架上一個個方形的小包裝。
這種東西,一直是放在這兒賣的嗎?之前他怎麼沒注意過。
一旁的收銀小妹敬業地等麵前陽光帥氣的男生發了幾秒鐘的呆,終於忍不住提醒:“先生,請問您……需要嗎?”
專注思索的顧琮被嚇了一跳,麵上卻強作鎮定地搖搖頭,拿傘走人。
殊不知他耳後已經火燒般,明晃晃地紅了大半。
席冶正站在門外,低頭盯著自己新刷的鞋,他討厭豔陽天,卻也不代表喜歡下雨,灰塵變成泥水,同樣惹人心煩。
對方出來的時間比預計中久了點,席冶抬眸,遞去詢問的一瞥。
“沒什麼。”搖搖頭,顧琮向前邁了一步撐開傘,回身:“來。”
這時的雨好像比剛剛大了點,敲在傘上,已經能聽到淅瀝瀝的響聲,等黑發青年也躲進來,顧琮才發現這傘著實小了些,還比不上那把蕾絲碎花的寬敞,縱使肩膀貼著肩膀,兩邊也各有衣服露在外麵。
不動聲色地,顧琮悄悄把傘往席冶那邊挪了點,沒過幾秒,又被青年用指腹抵著推回來。
再折返買一把好像有點傻,而且剛剛還發生了那麼尷尬的事。
但衣服濕了席冶八成會感冒……
注意到對方一直小心繞著地上積起的水窪走,顧琮乾脆把手裡的飲料瓶塞給席冶,屈膝,脖子和肩膀夾著傘,下蹲:“上來。”
被傘麵撞了下頭的青年眨眨眼,像是沒反應過來。
“我背你,既不會弄臟鞋又不會被淋濕,一石二鳥,多劃算。”誤以為青年是怕摔,顧琮保證:“放心,你那麼輕,還沒桶水沉,兩個我也背得起來。”
這當然是玩笑。
席冶再怎麼瘦,也是個實打實的男人,骨架雖細,卻有長度補足,可還沒等他拒絕,顧琮就已經摸索著勾到了他的膝彎,向上一顛。
本能地抓住對方肩膀維持平衡,席冶另一隻手上的飲料瓶貼在顧琮身上,冰得對方嘶了一聲。
但他的腳步卻半點沒晃,穩穩地,背著席冶向前。
雙臂繞過顧琮脖頸,虛虛勾住,席冶一手垂落拎著飲料瓶,一手接過了那把被對方彆扭夾住的傘。
逼仄的視野陡然變得開闊,雨水滴滴答答,身下隔著兩層布料的脊背卻很寬厚,也很暖和,直著身子有點累,黑發青年稍稍向前趴了趴,下巴雖沒挨到顧琮的肩膀,比體溫更高的呼吸卻恰好拂過對方耳側。
呼吸微不可察地一窒,顧琮圈著對方雙腿的手臂緊了緊。
垂眸,饒有興趣地盯著男生耳後那一小塊遠比周圍更紅的皮膚,席冶手裡捏著細細的塑料傘柄,慢吞吞道:【他喜歡我。】
1101:……
是是是,正常人誰沒事背個手腳健全的同性到處走?
誰料,平日很少需要自己出聲附和的青年今天卻頗有些不依不饒的意思,唇瓣無聲地動了動,重複:【他喜歡我。】
【又一次。】
在錯亂的時空中,在無數的小世界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