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自己拽著床幔、比上個世界小了一圈的右手,席冶想,安逸太久,他都快忘了真正的反派是什麼樣。
雖說這宮裡、這朝堂上就沒什麼真正意義上的良善之輩,但做了便是做了,他也不屑給自己找什麼冠冕堂皇的借口開脫。
1101小心翼翼地提醒:【宿、宿主,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我們要牢記……】
沒等它把話說完,最擅察言觀色的李德忠就把手背到身後,擺了擺,其他人頓時劫後餘生般,戰戰兢兢閉嘴行禮,跪行而出。
也正是因為行大禮這個多少會讓人直起身的動作,1101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席冶亦瞧見了。
在風氣遠遠稱不上開放的宸朝,這樣的一雙眼睛絕對會被稱之為異類,琥珀色的,像野獸,如蜜糖。
順著小皇帝的目光向後望,領頭的太監急急開口,聲音尖細:“……陛下?陛下可是覺得這顏色眼熟?奴才也覺得像,像極了您之前最疼愛的那隻番邦犬,所以一見到他,奴才便大著膽子,把人給您帶過來了。”
番邦犬?
想討好自己這麼個殺人不眨眼的暴君領賞,對方的態度自是恭謙,言談間提起顧琮時,卻隱隱透著輕賤,好似真的在說一條狗。
“好,很好。”
慢吞吞地,席冶道,在那領頭太監麵露喜色時,忽而急轉直下:“什麼東西也配揣測聖意,拖下去……”
“斬了吧。”
!!!
1101嚇了一跳,它當然清楚宿主有多在意顧琮,可言語間隨隨便便要了一條人命,實在不像它所認識的席冶的性格。
迅速從係統商店買了管鎮定劑,它哄小孩似的,溫聲安利:【宿主?來一針吧,不疼。】
隻是會很想睡覺。
似乎早已習慣了類似的景象,其他人儘管害怕,卻沒一個敢再求饒,殿外更是應聲進來兩個侍衛,行了禮,拖著領頭太監便往外走。
1101無奈:【……顧琮,你會嚇到顧琮的。】
顧琮。
混沌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出口,席冶閉了閉眼,抬手,負責拖人的侍衛立即識趣停步。
“你,起來。”見不得對方頂著那張熟悉的臉跪在寢殿下,席冶偏頭,避開那雙仍舊清澈見底的眼睛,懨懨張口。
“叫什麼名字?”
安靜跪在最後方的男人站起來了。
確實,他應該被稱作男人,跪著時不顯,站直了,比旁邊兩個侍衛還要高一些,恭敬地,他搖搖頭:“請陛下賜名。”
席冶有點煩躁。
他不喜歡顧琮這樣對自己說話。
哪怕知道對方又成了小世界裡的原住民,什麼都不記得。
幸而李德忠曆經兩朝,見識過大風大浪,拱拱手,接道:“回陛下,此子名為顧琮,江州人士,自幼入了皇家,原是在避暑行宮灑掃的,還馴過獸,後來被小順子看中,方才被帶進了宮。”
小順子,就是剛剛那個差點被拖出去砍頭的倒黴蛋,新官上任,急功近利又自以為是,至於前一任在寢殿伺候的領頭太監,早已因偷偷幫外臣打聽陛下和裴侍君的“房事”,被小號砍了,化作禦花園裡的肥料。
席冶一愣:……自幼入了皇家?
意識到自家宿主是才回過神,1101沉痛提醒:【呃,他穿的是太監服。】
素淨的青色,和李德忠的藍衣金繡截然不同,因為人家是太監總管,顧琮,隻是個三天前剛從鄉下入京的普通內侍。
同一批新人口中的“土包子”。
【原著裡也有這段,但小號一個沒留,】覺得這世界開局實在太爛了些,1101沉默兩秒,努力找補,【看靈魂波動,應該是他沒錯。】
席冶:應該?
他不要應該。
“罷了,朕今日心情好,無意見血掃興。”
“二十個板子,一個不準少。”
紅豔豔的唇瓣勾起,前一刻還陰沉著臉要殺人的小暴君忽地一笑,鬆開床幔,勾了勾手:“顧琮是吧?”
“你,過來。”
“其他人退下。”
僥幸留住一條小命,殿內宮人皆悄悄鬆了口氣,無聲且迅速地,魚貫而出。
空蕩無人的寢殿中,親眼瞧著擁有琥珀瞳色的男人一步步上前,在自己麵前站定,骨架纖細、模樣更像個少年的暴君披散著青絲,仰頭:
“衣服。”
“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