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冶一愣:是了,小號的記憶裡,確實提過將軍府的爺爺姓顧。
但顧琮從未拿過什麼位高權重天之驕子的劇本,以至於他就算看到了熟悉的姓氏,也下意識地忽略了這種可能。
【其實他的處境也沒那麼好啦,】1101誠實,【功高震主,否則又怎麼會被老皇帝按頭來娶小號。】
【所以呢?還要跑嗎?】
【要跑就儘快,被小號支走的嬤嬤快回來了。】
按原著劇情,席父確實是被政敵栽贓,最後下令的老皇帝,同樣存了順水推舟的心思,所以小號才起了讓整個朝廷覆滅的心思;
但通敵賣國,終究是無法原諒的罪行,失敗與死亡,依舊是“反派”注定的命運,用以成就主角攻受的高光。
席冶繼承了小號的全部記憶,自然也能體會到小號對父母的感情,憤懣、不甘、怨憎,然,上一世與顧琮共同處理政事的畫麵曆曆在目,複仇無錯,百姓何辜,他作為活過無數歲月的本尊,自然知曉,想翻案、想雪恨,還有許多遠比掀起戰火更好的方式。
更何況,如果這真是顧琮想守護的地方……
1101一臉欣慰。
平心而論,儘管上個世界的瘋批美人也很帥,可它還是更喜歡被顧琮影響後的、正常狀態的宿主。
【彆高興得太早,】重新望向鏡子裡的自己,席冶淡淡,【我要先確認這個顧琮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他照樣有一萬種方式不成婚。
談話間,被小號差遣去取簪子的喜婆已經帶著身後兩個婢女回了住院,門都未敲,便堂而皇之地進來:“就你講究多,非要戴什麼勞什子玉簪。”
小號早年家破人亡,自然也沒什麼陪嫁,除了這些年攢下的一點積蓄,其他的,便全賴將軍府的聘禮。
傳言中,那顧將軍殺敵數萬、凶神惡煞,想到這聘禮還需要在成親當日帶回,旁人再眼饞,也不敢伸手撈油水,這喜婆是宮裡派來的,身後帶著兩個禦賜的陪嫁丫頭,一清純一豔麗,皆極貌美。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光憑這兩個婢女,她就知道上麵對此樁婚事到底是什麼態度,再加上空手走一遭,心裡憋著火,她更是沒將小號這個淪落風塵的罪臣之子放在眼中。
若非吉時將近,對方卻執意要戴將軍府聘禮中的玉簪,說什麼也不肯束發,她才懶得跑這一遭。
一旁年歲稍小、麵容也更幼態的婢女小聲:“嬤嬤……迎親的隊伍快來了,說話還是仔細些吧。”
“怕什麼?一個啞巴,難道還能去將軍麵前告狀?”輕蔑地,喜婆掃了席冶一眼,嗤笑,“會寫字又如何?將軍是武將,且被迫娶了這麼個‘聲名遠揚’的‘妙人’,怕是沒有如此好的耐性。”
之前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以便逃跑,小號一直表現得很溫吞,活像塊隨意揉捏的麵團,再瞧瞧周圍,荒廢了快十年的院子,昨日才勉強打掃乾淨,侍衛更沒有幾個,哪怕掛著紅綢紅燈籠,也叫人覺得晦氣陰森。
種種因素疊加,饒是清楚眼前的青年即將嫁入將軍府,那宮裡來的喜婆亦趾高氣昂,尖酸刻薄得很。
但很快,她嘴角嘲諷的弧度就僵在臉上。
因為一把簪子正抵在她堆滿皺紋的頸間。
尖尖的,閃著金光,恰巧是她先前替對方選的款式,青年是個啞巴,理所當然地,放不出什麼狠話,偏偏那雙漆黑到仿佛能吞噬所有光亮的鳳眸,安靜地、幽幽地望著她,讓她無法自控地,冒出一頭冷汗。
溫熱粘膩的鮮血順著被簪子破開的小小傷口蜿蜒流下,再深幾分,便會將喉嚨捅穿。
“呼。”恍惚間仿佛直麵阿鼻地獄般膽寒,喜婆喉嚨裡發出聲意味不明的氣音,腿軟得厲害,噗通一下癱坐在地。
幾分鐘後,端坐在銅鏡前的席冶,青絲高束,如願戴上了小號指定的白玉簪。
他是男子,更不剩什麼兄弟姐妹,無需或真情實感或裝模作樣地哭一番,也沒機會被人腳不沾地地背出門。
迎親隊伍一到,他便舍了蓋頭,自個兒出了門。
身後的喜婆很想斥一句“不合禮數”,偏又沒那個膽子,隻得和兩位婢女一道,遠遠地,戰戰兢兢跟在對方身後。
稍遠處,同樣身著大紅喜服的男人下了馬,身量極高,肩膀亦寬闊,仰頭望著草率掛著紅燈籠、牌匾被摘的破敗大門,不知在想些什麼。
似是聽到了愈發臨近的腳步聲,他垂眸,向裡望了過來。
意料之中地,席冶對上一雙熟悉的、因為氣質而更像野獸的琥珀色雙瞳。
下一秒,原本步伐飛快的他,忽地扭了腳踝,平地向前一摔。
僅與對方隔了兩個身位的顧琮本能伸手,接住青年。
而後望進一雙漂亮的鳳眼。
似是被嚇了一跳,對方緊緊抓著他的衣袖,紅潤的唇瓣動了動,確認般,緩緩: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