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喜歡?】
偏了偏頭,席冶扯回那隻大手,在對方掌心寫道:【那我給將軍摘一朵?】
鮮花配英雄,定是極妙。
相處的時間久了,無需對視,就能腦補出青年眼底的狡黠,任由對方拽著自己的胳膊,顧琮動動韁繩,踏雪立即聽話掉頭,嗒嗒嗒跑向最近的一簇金露梅,還頗有靈性地,把鼻子湊過去嗅了嗅。
長臂一撈,顧琮準確從灌木裡挑出一朵最小的,不甚熟練地在席冶頭頂摸了摸,找到塊空隙,插在白玉簪旁。
過程之快,完全沒給席冶拒絕的機會。
而後,還盯著他的側臉,認真端詳了下:“好看。”
識海裡的1101嗤嗤笑出聲。
平心而論,以它家宿主的長相,莫說簪花,便是穿條最豔麗的裙子,也完全能靠氣場撐住,沒有丁點違和。
但對方懵懵任由顧琮擺弄的模樣,卻透出股平日難見的可愛。
讓人想上手捏捏。
當然,等席冶回過神來,某人便遭了殃。
踏雪腳程快,又識路,墜在後麵的陸金率隊追上顧琮時,剛照麵,就撲哧破了功:
原因無他,自家將軍腦袋上麵,竟戴了朵乍眼至極的黃花。
這花約莫與席公子是一對,皆呈五瓣,邊緣交錯,可席公子那朵,小巧袖珍,與人家的長相亦很相配;
至於他們將軍頭上的,花如其人,估計是整個花叢裡最能吸收營養的,又大又圓,瞧來瞧去,隻能說,臉還是英俊的。
後頭的親衛也沒繃住,周遭頓時響起一片掩飾笑聲的做作假咳。
身為外人的烏其格則更意外,他是見過顧琮的,許多次,賽馬場或是戰場,對方給人的印象總是高大勇猛、沉穩寡言,如今這樣子,哪點能與將軍沾邊?若叫部落裡其他敗給對方的戰士看到,怕是要驚掉下巴。
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男人,究竟有什麼好?
目光探究地移到席冶身上,烏其格實在想不出,對方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曾經雷厲風行的燕朝戰神心甘情願、帶一個拖油瓶“深入敵營”,論容貌,他們草原的姑娘亦不差,還比這位席公子更健康。
誰料,未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不遠處的顧琮就好似背後長眼般,調了調坐姿,用身體將懷中人牢牢遮住。
烏其格:……想不通。
但總感覺喉嚨噎噎的。
等馬兒飲夠了水,稍事休息的一行人再度出發,曆年慶典舉辦的場地一般在王帳附近,離桑乾城頗有段距離,馬兒的體力有限,草原上又無驛站可以更換坐騎,饒是速度再快,走走停停下,也直到傍晚才抵達。
考慮到雙方微妙的關係,分配給眾人的帳篷,雖寬敞乾淨,卻在王帳外圍,利落下馬,烏其格抬手:“請。”
“可汗正在裡麵等你。”
他是草原最英勇的巴圖魯,論品級,與顧琮類似,兩人年紀亦相仿,算是同輩,自不會用什麼尊稱。
知曉對方並無惡意的前提下,顧琮更不在意無用的繁文縟節,點點頭,他將踏雪交給親衛,身邊則留下席冶以及陸金:“帶路吧。”
烏其格蹙眉,飛快打量過席冶:“他?”
關於顧琮的婚事,普通人或許隻聽說過大概,自己和王帳裡的諸位,卻打聽得一清二楚。
席家在燕京並無權勢,甚至可以被稱作罪臣,怎能隨隨便便去見可汗?
絲毫沒有退讓之意,顧琮淡淡:“他。”
前一個世界剛當過皇帝,參觀王帳、和一群所謂的上位者虛與委蛇這種事,對席冶而言著實毫無吸引力。
可既然是顧琮想給自己撐腰,他總不能再鹹魚下去,掃對方的麵子。
巧妙把握字與字停頓的間隔,席冶抬眸,不閃不避,對上烏其格灰狼似的瞳孔,完整道:“怎麼,將軍府明媒正娶的夫人,不夠格?”
一路未曾開口說話,包括陸金等親衛在內,皆被席冶嚇了一跳,夕陽的餘暉中,青年身形單薄,脊背卻挺拔,如鬆如竹,他皮膚雪白,瞳仁則漆黑,暗沉沉,眼尾危險地上挑,恍惚間,烏其格竟感到自己正被一頭剛剛蘇醒的凶獸盯住。
偏偏在顧琮的角度,什麼也瞧不到。
常年打獵,烏其格的直覺從不出錯,抿抿唇,他改口:“抱歉。”
“是我失禮。”
令人脊背發寒的視線飛速退去,轉而變成一種柔軟的、無害的笑,回過頭,席冶抬手,替顧琮摘掉對方腦袋上那朵被遺忘的野花:“好了。”
“走吧。”
緊接著,他虛弱地、捂唇輕咳兩聲。
烏其格的背上又多了把眼刀。
來自顧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