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被正巧進門的席冶揪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能從一眾同類中脫穎而出、叫顧將軍選中,它的顏值自是上乘,瞳色純黑,好似兩顆圓溜溜的葡萄,毛發亦油亮順滑,扁著三瓣嘴,耳朵機警地立起。
隻可惜,背後禿了一大塊,既搞笑,又可憐兮兮。
揚揚眉,席冶望向院中努力往背後藏東西的男人:“今晚,加餐?”
活像聽懂了青年的話,四爪亂蹬的兔子猛地抖了下,耳朵耷拉著,一秒安靜。
詞與詞的間隔仍明顯,嗓音卻再無沙啞,儘管很想再掙紮掙紮,但原材料都被人家捏在手裡,顧琮不得不重新坐到椅子上:“今日正巧打了隻兔子,毛色尚可,恰逢休沐,就想著替你做支筆。”
——互通心意歸互通心意,他並不喜歡把對青年的好掛在嘴邊。
未成想,席冶識海裡卻有個1101在拆台:【正巧?】
【這附近的兔子都快被他禍害完了。】
沒傷,更沒趕儘殺絕,一個個仍嚇得不輕。
畢竟,任誰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窩裡,突然被一隻大手拎起,翻來覆去地比較毛色,饒是保住一條小命,心情也不會太美麗。
席冶勾了勾唇。
做毛筆的工具,可不是隨隨便便在一戶人家就能找到的尋常東西,無需係統提醒,他亦能猜到這並非顧琮心血來潮的主意。
餘光掃到男人斜對麵、多出來的小板凳,席冶了然:“陸金?”
……
“哈哈。”
尷尬笑聲響起,牆頭上慢吞吞露出一顆腦袋,頂著張過分年輕的娃娃臉:“席公子。”
“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你們聊,你們聊。”萬萬沒想到自己就這麼露了餡,他當機立斷,鬆手消失在牆後,順帶賣了自家將軍:
“兔子還有很多。”
“席公子喜歡可以去營裡選。”
顧琮:……很好。
看來他該認真想想,該怎麼扣自己這位心腹下個月的餉銀。
所幸,向來愛揶揄調侃他的青年,這次沒再追問
下去,而是繞有興趣地拎著裝死的兔子走近,坐穩,端詳他做了一半的毛筆。
“第一次動手,可能有點醜。”習慣性地傾身,吻了吻青年的唇,顧琮解釋。
桑乾城條件有限,他卻想把所有力所能及的好都留給席冶,雖不知當初在燕京,那鋪子老板說的話是真是假,既然有機會,他總要試試。
在明月樓那樣的地方長大,小號其實見過許多價值千金的寶貝,更彆提席冶。
但所有的所有加起來,也不及此刻躺在顧琮掌心的一根竹管,和兩撮剛剛被牛角梳理順的兔子毛。
“很漂亮,我喜歡,”語調不自覺變得又輕又軟,獎勵般地在男人臉頰親了親,席冶重新將兔子放進倒扣的草筐,正經,“而且我們可以把它洗乾淨,養著,多試幾次。”
顧琮沒忍住笑:“那得替它做好保暖才行。”
小院裡,有了席冶這個心細手巧的正主加入,進展一下子快了許多,香味淺淡的野花沿著藤蔓一點點上爬,一朵朵盛開,架起整片舒適的陰涼,待兩人忙活完,收拾好東西回屋,席冶忽道:“我小時候,用的最多,是樹枝。”
這當然並非小號的記憶,而是本尊的。
戲文話本裡的反派,總要有一個足夠淒慘的背景設定,在很多個世界,莫說習字,年幼的席冶,連填飽肚子都是難事。
“所以,我真的,很喜歡。”喜歡被顧琮放在眼裡,放在心尖,仿佛他不是什麼陷入泥沼的惡徒,而是配得上一切美好的寶貝。
胸口驀地湧起一股綿密的酸脹,以胎記為中心,向外擴散開來,顧琮情不自禁,用唇,碰了碰青年如深淵般,過於幽暗的眼睛:
“喜歡就好。”
“以後還會有很多讓你喜歡、讓你歡喜的事。”
他保證。
以他的一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