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握的拳頭被掰開,沈清疏茫然偏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總覺得最近的清疏愈發魔怔,背離本性,秦寂按下想寬慰對方的衝動,沉沉道:“沈清疏,冷靜點。”
這一聲,暗暗夾雜靈力,喊魂般,讓兀自陷進慌亂的沈清疏漸漸清醒。
口中的腥甜尚未退去,他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急急地,也不知在向誰解釋:“我隻是感覺到聯係被掐斷,擔心他出事……”
於修士而言,神府識海是最重要的位置,一些合籍結契的道侶,都未必會朝彼此開放,他完全是借著宋鶴身體與元神間的感應,才強行建立一條通道,單向聯係,但剛剛,他顯然失了分寸,拉扯中,造成一瞬類似奪舍的侵占。
稀薄的靈氣,簡陋的木桌,還有一個黑黑瘦瘦的小孩子……他所感知的信息有限,卻足以確定,席冶離開了流雲山。
這是他、乃至整個修真界,都始料未及的狀況。
“宋鶴可能真的遊魂到了席冶的傀儡中,否則我想不出,席冶還會帶什麼東西下山,”強迫自己回憶先前看到的畫麵,沈清疏死死抓著秦寂的衣袖,道,“他去了俗世,他想做什麼?”
是想施展獻祭生魂的邪術,還是想製造更多的傀儡?
“另一種可能,離開流雲山的過程,讓他元氣大傷,所以才要去俗世休養,”默默拭淨對方嘴角的血跡,秦寂變出一顆丹藥,喂給沈清疏,“否則他應該第一時間來找你,而非忙著嚇唬小孩。”
他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卻故意將話說得輕鬆,秦寂心裡隱約清楚,清疏大概和以往那些逃出流雲山的修士一樣,受到異仙影響,因得修為夠高,才會處於清醒與瘋狂的邊緣,搖擺不定。
可他秦寂,向來不認為世間存在無法戰勝的事物,隻要將恐懼的源頭斬落,清疏定能恢複如初。
無形中被秦寂的態度影響,沈清疏自己都沒發現,他的唇角,隨著秦寂的話,小幅度勾了勾。
“希望宋鶴能夠平安,”疲憊地,他閉了閉眼,“我是利用他的身體聯係他,應該沒有被發現。”
真正在意的僅有沈清疏,秦寂淡淡:“他會的。”
至少棺槨裡的身體,生機尚在。
【呸呸呸。】捏著鼻子打探完主角那邊的情況,1101恨不得直接幫宿主開個傳送門,當麵給沈清疏一拳。
席冶剛下山,主角受便心血來潮聯係“宋鶴”,這其中要沒有世界意識搞黑幕,它就把自己的頭擰下來。
誰料,如此令人氣憤的情況,自家宿主關注的重點竟是:
【彆在我識海裡吐口水。】
血液對傀儡的修複效果立竿見影,顧琮右肘以下化作枯木的部分,已然重新變回正常人的模樣。
指腹的傷口,割得再深,缺少靈力催動,血液總會止住,更何況,顧琮怕弄疼席冶,幾乎沒做任何吸吮的動作。
直到喉嚨咽下最後一抹淺淡的鐵鏽味,徹底回神的顧琮才驚覺,自己和席冶的動作有多曖昧。
儘管知道隻是喂血。
……可他正含著席冶的指尖。
淺淺地裹在唇間,像一個親昵的吻。
騰地,顧琮感覺自己的耳朵又燒了起來,視線遊移,他飛快抬手,握住青年的腕子,輕輕向後挪了挪,餘光卻在席冶指尖抽離的刹那,難以避免地,瞧見其上濕潤的水光,以及一根在光線下,近乎透明的銀絲。
清楚對方平時有多愛乾淨,顧琮下意識想用衣袖幫席冶擦淨,卻見青年渾不在意地,將傷口放在唇邊,吹了吹。
很近。
近到他差點就借著那指尖,和青年交換了一個間接的吻。
“……你的傷還沒好。”幾秒前被他吞掉的血液好似全部作了廢,顧琮莫名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乾,喉結一滾,再張口時,果然帶著微微的啞。
“你原本的身體在拉扯你,”殷紅唇瓣褪了色,淡到僅剩一層粉,席冶卻在笑,甚至有心情調侃,“我若不拽緊點,你的魂怕是要跟著跑了。”
顧琮:……原本的身體?
魂?
掉馬來得猝不及防,他一時間竟沒想好該如何解釋,他既是“宋鶴”,也不是“宋鶴”,他沒有傷害席冶的心,可原主做過的那些事,又真實存在。
“喜歡沈清疏?身體都留在人家那兒。”
仿佛嫌刺激還不夠似的,白衣青年慢吞吞:“他肯冒險聯係你,想必是對你也有意。”
顧琮久違體會到了委屈的滋味。
明明不是他做的事,這鍋,最終卻要他來背。
“我沒有,”一坐一站,稍稍仰著頭,顧琮認真,“我是想把他趕出去,所以才會疼得厲害。”
因得彼此間的錯位,又因得少年的五官尚未徹底長開,從席冶的角度,對方弧度向下的狗狗眼,在這一刻,變得分外明顯。
還會喊疼,仿佛天生就曉得怎麼叫他心軟。
偏席冶胸口那點微妙的醋意還未散完:“沒有?這應當不是你們第一回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