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中,鬼怪並非無解,甚至可以被殺死,但往往需要玩家付出極大的代價。
聽到係統的播報後,大部分玩家都緊張起來:
按照副本給出的簡介,他們要去的是一個叫做夢魘的小鎮,誰知道這車到底要開多久,車上又有幾個鬼。
開局十分鐘就淘汰兩名玩家,難度7的高級本,至少在死亡率上,名不虛傳。
“……”
或許是感知到了玩家們警惕敵對的情緒,又或許是單純的烘托氣氛,毫無預兆地,原本熱鬨嘈雜的車廂瞬間安靜,連打呼嚕最響亮的那位乘客,都咂咂嘴,給自己按了暫停,隻餘車輛運行的單調嗡鳴。
背麵印著紅字小廣告的白色椅套被洗到微微泛黃,這輛大巴車顯然年久失修,頭頂能正常出風的空調口沒幾個,隨著乘客變多,蒸籠般,愈顯悶熱。
可現在,這種令人煩躁的悶正以一種能被玩家感受到的速度飛快下降,冷熱交替,激得人想吐。
位置靠後的程小蓉悄悄繃緊了肌肉,蓄勢待發。
她對自己的運氣非常有數,如果鬼想找誰第一個開刀殺雞儆猴,那毫無疑問,八成會是她。
誰料,就在她暗中清點有可能迅速接近自己的乘客時,“嘶啦”,包裝被扯開的響動,清脆將死寂打破。
刹那間,無論是玩家還是乘客,所有的視線都盯向一處。
“哢。”眾目睽睽,吸引了過多注意力的少年卻沒反應,垂睫,張嘴,旁若無人,認認真真咬下一大塊巧克力。
他皮膚太白,唇又太紅豔,冷不丁一瞧,還真有些詭異,但這個動作實在太傻氣,隻會讓玩家懷疑,這新人是不是腦子缺根弦。
無論是寒冷,抑或是暗中的窺探,席冶雖沒有記憶,潛意識裡卻很習慣,直到一道與眾不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許久,他才好奇地抬了抬眼。
是那個叫蔣川的男人。
“視線”,根據他腦中浮現的解釋,應該是種比較抽象的概念,偏偏席冶感到了溫暖,在男人專注望著自己的時間裡。
臉頰倉鼠似的鼓起一塊,他像隻陽光下悠閒愜意的小獸,稍稍眯了眯眼。
顧琮沒忍住笑開。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席冶,卻又覺得理所當然,很久很久以前,流雲山裡的小異仙,或許也是這般。
【瘋了吧?】不屑地撇撇嘴,一名男玩家默默翻了個白眼,想,【係統怎麼塞了個腦子有問題的進高級本?】
自己死了就死了,連累到他怎麼辦?
但出乎意料的是,除開盯著,那些五官僵硬的乘客竟然沒再多做任何事,反而在幾十秒後,漸漸地,恢複了最開始的模樣。
涼颼颼的車廂再次熱鬨起來。
“這算什麼?虛晃一槍?恐怖片裡都不興這麼老套的橋段。”話是這麼說,趙東卻沒敢真正放鬆,借著窗戶,尋找自己視線死角裡的遺漏。
過道對麵,與趙東隔著兩排的顧琮,則像完全忘記自己還在副本中,態度親切地,開始了閒聊:“喜歡嗎?”
手裡還握著人家給的食物,席冶老實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是巧克力,也知道舌尖綻開的滋味是甜,可在此之前,這些印象隻是輕飄飄的文字,現在卻逼真地化作現實。
不過……隔著衣服,輕輕摸了摸小腹靠上的位置,席冶覺得,自己的胃並沒有變重。
努力思索了下,他開口,沒頭沒尾道:“你害怕鬼嗎?”
顧琮搖搖頭。
彆說是他,就算是真正的蔣川在這裡,也不會隨隨便便折在通往小鎮的路。
未成想,聽到他的回答,前一秒還能稱得上高興的少年,瞳仁忽然微乎其微地黯淡了下,像被陽光曬蔫的植物。
——席冶有些失望。
他本來想把鬼抓出來,送給蔣川,當做巧克力的回禮,可如今看來,對方並不需要。
“a……!”也正是這麼短短兩句話的功夫,車廂前方倏地傳來半截短促的尖叫,如同被誰及時地緊緊用手捂住。
顧琮的位置比較靠後,坐著的條件下,根本看不到前麵的情況,行駛中的大巴車,本就限製了玩家的行動。
藝高人膽大,和其他玩家一樣,顧琮沒有係安全帶,仗著自己的身量夠高,站起,轉眼掃過全場。
另一個黑鴉鴉的腦袋緊跟著他冒了出來。
拋開司機,左側第三排的位置,詭異地冒出一朵蘑菇,很普通的樣子,哪怕有誰不知道名字,也肯定在餐桌上見過。
但車裡的這朵蘑菇,實在太大了些,囂張地霸占了整排座椅的空間,甚至還擠出了點,灰白肥厚。
最重要的是,對方紮根的“沃土”,是一位玩家——或者叫乾屍比較恰當,對方已然被蘑菇擠下座位,半個身子摔在過道上,胸口破開一個大洞,皮包骨的胳膊徒勞地前伸,好似要抓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