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版席冶是隻不吝嗇表達的鬼,想要什麼,便會說出來。
顧琮沒成為快穿員前,性格也很直來直去,腦子裡雖想著即使是兩個男人、這樣親密也有些不妥,身體卻誠實地向右輕靠。
感受到暖意的少年立刻貓一般湊了過來。
手腳規規矩矩地收好,他蜷成團,額頭抵著男人胳膊,幾分鐘後,終是有了一點真正的困倦,小聲道:
“晚安。”
夜色裡,低沉地,顧琮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被打跑的魔術師沒有再來。
心裡記掛著自己和隊友的安危,隔天一早,副本強製睡眠的效力剛過,趙東就如同從噩夢中驚醒,鯉魚打挺,噌地坐直。
印象中,他和老大輪流守夜,臨近淩晨才去床上睡,但趙東總覺得哪裡彆扭,餘光瞥見身旁明顯乾涸許久的血跡時,更是嚇了一跳。
老大不在。
多個副本裡磨煉出的經驗讓他忍住慌亂,安靜且警惕地巡視四周,很快,瞧見隔壁床隆起的趙東就略略放下心來。
害怕傷口感染會引起高熱,向來粗神經的趙東難得輕手輕腳下床,想探探老大的情況,沒走兩步,又停下來。
——儘管他猜到老大是嫌臟才換了床,和席冶擠在一塊兒,可這兩人,頭挨著頭,後者的下巴幾乎整個擱在前者的肩膀上,未免也太親近了些。
哪怕蓋著被子,趙東也能想象出,少年藏在底下的左胳膊,是怎麼樹袋熊一樣,環住自家老大的腰。
最重要的一點,席冶身上的衣服,似乎並非昨晚那一件,尺寸偏大,脖子上還纏著幾圈雪白的繃帶。
明明是三個人的房間,趙東卻覺得自己有點多餘,腦中恍惚跳出一個詞:
電燈泡。
還是超大瓦的型號。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乾脆回去再躺一會兒時,背對著趙東的男人忽然睫毛一顫,警覺睜眼,側頭的同時,藏在枕頭下的槍飛快上膛,瞄準目標。
火速高舉雙手的趙東:“……是我。”
理智回籠,顧琮神色微鬆。
因得這一番對峙,他懷裡的少年動了動,卻沒醒,愈發用力地攬著他的腰,含混:“困。”
“好好睡覺。”
不遠處圍觀的趙東差點把眼珠瞪出來。
誰叫他視力好,清楚地瞧見,少年迷迷糊糊調位置時,唇瓣無意間蹭過自家老大頸側,幾乎像一個吻。
太近了太近了。
老大竟然沒推開?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現在很安全,”收槍捂住少年的耳朵,顧琮輕聲,“多休息一會兒吧。”
接著,又轉向趙東:“等他醒了再說。”
話非常體貼,趙東卻聽出來,最被體貼的對象顯然不是自己。
揣著滿肚子的疑惑,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床上,困意全無,隻能集中精神盯住天花板,努力思索劇情,直等到走廊裡熱鬨起來,才猛地恢複活力。
“老大?趙東?席冶?”叩叩叩,房門被敲響,傳來程小蓉略顯焦急的詢問,“你們還好嗎?”
趙東立刻應聲:“都活著,馬上就來。”
這下,被叫到名字的少年總算舍得從睡夢中離開,懷裡的抱枕熱騰騰,他沒忍住,把臉貼過去蹭了蹭,緊接著,便得到一聲尾音沙啞的笑。
後知後覺意識到“抱枕”是什麼的席冶:……
他知道,當人類要有邊界感,哪怕是蔣川趙東這樣的好朋友,也沒摟在一塊,但這會兒剛剛睡醒的他,實在不想動,索性放棄掙紮,破罐子破摔。
反正,笑應該是高興的意思。
顧琮卻狠著心,把人從被窩裡挖了出來。
——十幾分鐘前的趙東是意外,少年這副穿著自己襯衫睡眼朦朧的樣子,他實在不想讓更多人觀看。
於是,當莫名脊背發涼打了個噴嚏的趙東報完平安後,一回頭,瞧見的就是半蹲在地上,替席冶挽袖口的自家老大。
儘管老大平時也總掛著笑,禮貌和善,能叫所有和他同隊的玩家都如沐春風,跟了蔣川最久的趙東卻隱隱察覺到,這次不一樣。
肯定是自己腦子搭錯弦了,趙東想。
應該趕緊洗把臉冷靜冷靜。
可惜,這種仿佛活在現實的輕鬆心態,很快就在李傑陰沉的臉色中消失無蹤。
孫鵬宇死了。
全靠利益維係的公會,李傑和這名所謂的隊友,自然沒太深的交情,真正讓他破防的,並非隔壁床鮮血橫流的屍體,而是那扇大開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