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的日子寧靜而平淡, 外界發生的任何事情,好他們好像沒什麼關係。
在這裡的人已經習慣了這種波瀾不驚的生活,包括沈槐。
沈槐不知道他的生活將會變成什麼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是以也從來不關注外界的事情,也不知道即將到來的變數。
他隻埋頭乾活, 一心隻想賺工分,賺更多的工分, 好養活自己和女兒。
如果家裡能有點富餘的口糧就更好了。
這樣他們就可以把省下來的糧食拿去收糧站換錢, 然後給沈聲默置辦嫁妝。
女兒年紀雖然還小, 但是這個時候也差不多可以說親了。先定下幾年, 年紀到了再嫁人。
沈聲默雖然主意大,平常的事情不需要沈槐把關, 但這件事總是要的。
以前的沈槐不懂,一個大老爺們也很難細心去注意這些事情。現在形勢不好, 他一個人當爹又當媽, 什麼事情都得考慮到。
不過如今算來,他們父女兩人在鄉下也呆了六年,早已被這裡的環境和習俗馴化。對沈槐來說,他這輩子翻身無望, 隻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給沈聲默規劃好一切,不至於讓他走了之後,沒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村子裡的三姑六婆們也早就上門來詢問說親, 想把沈聲默定下來。
這些往日對他們避之不及的媒人們, 一到了說親的時候,一窩蜂的湧上來,東家說東家的好, 西家說西家的好,不同的人都把自家人誇得天花亂墜。
說實話,沈槐也覺得煩。
可憐他女兒隻能從這些人當中挑選未來的丈夫嗎?
然後……去乾嘛?和他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去種地?
想想就覺得苦。
沈槐自己能吃得下這份苦,卻不想讓女兒來吃。
思來想去,沈槐還是決定不管是什麼人來,都要先和沈聲默商量,沒有擅自定下來沈聲默的婚事。每次都先行問過沈聲默的意見,聽聽她的想法。
然而每次得到的意見都是:不想嫁,看不上,想當老姑娘。
沈聲默年紀還小,沈槐便也不逼她,加上自己也舍不得,事情就這麼先放一邊。
親可以不說,嫁妝是一定要準備的。當沈槐開始有這意思的時候,就一直為之而努力。
近些日子,沈槐攢了不少布票和錢,打算給沈聲默扯一塊布去找裁縫,讓裁縫給她做兩身好衣裳。
沈聲默知道後拒絕了,不過沈槐盛情難卻,與其讓他自己進城買東西然後被人騙,還不如她跟著去。
去了也不一定要買的嘛。
到時候可以對那些布料挑挑揀揀,這不好,那也不好,就不信沈槐還能摁頭給她買下來。
正好……
去郵政局瞧瞧,看她一直在等的東西來了沒有。
沈聲默心底熱絡起來。這幾天係統一直提醒她,要注意一下外界的消息。在小山村裡與世隔絕,很難有什麼外界消息能傳進來的。
在沈聲默細小求證下,她著重留意兩個地方,一個是拍電報的辦公室,一個是郵政局。如果有什麼消息傳來,也隻能通過這兩個渠道,公社辦連個電話都沒有呢。
和沈槐的一無所知不同,沈聲默一直有係統做倒計時,所以知道三年之期已經到了。
她的專屬任務2要求在三年內收集到一萬粉絲值,將獲得一次前往香江的機會。這個專屬任務2還有個前提,那就是要讓沈槐得到平反。
如果不能摘帽,那就哪兒也不能去。
如今沈聲默的粉絲值在小夥伴們的努力下,已經努力刷到了10000,接下去就是係統兌換獎勵的時候了。
為了這一刻,沈聲默蟄伏了整整三年,一想到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她內心忍不住激動起來。
性情內斂淡定如她,目光也變得熱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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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剛蒙蒙亮,沈聲默父女兩人就背起竹簍,進城裡去。
村子是沒有代步工具的,隻能走很遠的山路才能到城裡。如果不趕早,很可能晚上都回不來。
沈槐和生產隊的隊長請假了,所以今天一天的時間還算寬裕,可以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進城除了要給沈聲默買布做衣服外,沈槐還把之前存下來的一些兔子皮、山貨等等全背來了,這些拿去供銷社,也能換不少錢。
在沈槐心底盤算彆的事情的同時,沈聲默也在盤算著自己的事情。
沈聲默走在前頭,身形特彆歡快。
在今年,她是個十二周歲的女孩,很快就要十三歲了。
她的身形在經過多年鍛煉,變得格外的修長勻稱,走起路來腳下帶風,十分颯爽,比沈槐這個做父親的還要更有勁兒。十二三歲,正是朝氣蓬勃的年紀。
學戲的人很在意體態和姿勢,平時都有對應的課程來糾錯訓練,絕對不允許身體體態不雅的情況出現,所以沈聲默不管是身板還是步伐,都比同齡人好上太多。
看著女兒歡快的背影,沈槐心底忍不住升起一股子自豪感,可是一想到自己什麼都給不了她,又忍不住傷心失落。
本是好女兒,奈何生在他家裡。
“爸爸,怎麼了?還不快走,一會兒人排成長龍,我們今天回不來,你又得心疼旅店的錢了。”沈聲默在前頭說了一句,沈槐隻得提步跟上。
這幾年,在各種“天降橫財”的幫助下,父女兩人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但沈槐受過苦就不舍得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花錢。之前他來過城裡,都舍不得花錢住一天的旅店,而是在大街上將就住一晚,一毛錢都舍不得花。
沈聲默已經因為這件事說過他好幾次了,沈槐不敢反駁,隻得加快腳步跟隨女兒進城去。
真是的,明明他才是老子,偏偏搞得女兒才是他爹一樣。要命的是,他還十分聽話。
罷了罷了,真是老了,越發不中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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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一如既往的熱鬨。
沈聲默和沈槐兩人先去排著隊,把皮毛賣了,拿到三塊錢,手裡的存款又增不少,讓人無比安心。
按照沈槐的想法,拿到錢之後,就該去買布,扯一些花布給女兒買衣服了。
隻是他腳下剛動,沈聲默就拽住他:“等下爸,我們先去郵政局,說不定有你的信呢。”
沈聲默說得很肯定的樣子,沈槐卻不置可否:“好端端有誰寫信給我?我認識的那些人,現在估計還在掃盲,大字不認一個,還寫信?彆搞笑了。”
“是真的!我聽人說的,好像有人在郵政局看到你的信了!”沈聲默不由分說,拉著他就跑。
鄉下位置過於偏於,送信員是不送到鄉下的,村子裡的人有什麼要寄的,要收的,隻能時不時過來自己看看,有沒有自己的名字。一來一回,十分折騰。漸漸的他們就發展出一條自己的處理方式——有誰要去郵局了,就讓他幫忙看看有沒有自己村的人。隻是一封信而已,那就帶回來。若是大物件,就說一聲。
沈聲默沒有聽任何人說過,隻聽係統說過,這一套說詞是用來搪塞沈槐的。
沈槐本是不從,但沈聲默這些年天天練功,練出一身的肌肉,力氣無比大,彆說小孩子打不過她,就連大人也打不過他。
刀馬旦刀馬旦,不愧是玩刀和馬的女人!讓她天天琢磨,還真琢磨出一身大力出來。
沈槐自持是大人,卻被她拉得一個踉蹌,隻得跟著走了。
“真是的……瘋丫頭一個!”沈槐暗自嘀咕,但也陪著她跑一趟,好讓她死心。
拉著沈槐,沈聲默懷著笑意來到了郵政局門口排起隊。
好不容易輪到了他們,沈聲默立即大聲道:“沈槐!收信人沈槐!”
這動靜太大了,惹得旁邊的人頻頻看他們幾眼,羞得沈槐捂著臉,恨不得轉身走掉。
來看信就看信,這麼一副過年的樣子,真是太不成體統了!
正想把孩子拉走,可此時在郵局裡的工作人員低頭查看了一下,說道:“是有的,有一封信,從北平寄來的,你們稍等。”
沈聲默一聽,立即咧著嘴巴笑了笑:“麻煩啦姐姐!”
“不麻煩,應該的。”
工作人員起身,找信去了。
一般這種從首都寄來的信件,都是要單獨放在一處,確定沒什麼敏感內容才會發放到收件人手上的。
過了大概三分鐘,寫著“沈槐收”三個大字的信件很快來到沈聲默的手上,她回過頭,拉著已經僵住的沈槐,離開了排隊的隊伍。
好容易找到一個陰涼的地方,安靜了,也舒服了。沈聲默才唰唰的甩著信封,深吸幾口氣:“爸,既然你不看,那這封信,我拆了?”
沈聲默表麵上一片淡然,但眼神也難掩激動。
這封信雖然還沒拆開,但她心底已經拿定主意,知道是什麼東西了。
統子啊統子,它真是沈聲默見過的最貼心的統子了!
她說著,就要拆了信封。
拆了?
不行不行,說不定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信封,讓孩子看到,那不是害她嗎?
是……是什麼信件?
是通報批評的,還是……讓他重見天日的信?
心中的思緒不斷湧出來,沈槐緊張得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
他哆嗦著手搶過沈聲默手中的信封,也深吸幾口氣,把信封拆了。
沈槐幾乎不敢睜眼看。
隻是不管是福是禍,終究要麵對的。
沈槐睜開眼睛,待看到信紙開頭那一行寫著“敬愛的沈槐同誌”時,眼眶不禁一熱。
這種口吻和說詞,在他以前待過的單位裡經常用,很是熟悉。
“……鑒於你這些年的優異表現,組織相信你沒有二心。你一顆真心向著祖國,向著組織,我們對你的貢獻和悔改給予崇高的肯定和敬意。希望你見到這封信後……”
看到這裡,沈槐的眼睛裡已經盈滿淚珠,他強忍住,但還是落下來了。
怎麼這麼沒有出息,這麼大個人了,還當著女兒的麵落淚,難怪她這些年越來越能,都能當著他的麵來數落他。
真哭了,以後他大家長的威風還往哪裡放?
沈槐抹著眼淚,可是這眼淚已湧出來就止不住,隻能越抹越多,越哭越上頭。
最後,沈槐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一個大老爺們,五大三粗的漢子,就這麼坐在地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