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要退圈啊!他還那麼年輕,他的未來充滿了無限可能,他居然就這麼退圈了——”
一大清早的,沸城海邊的一家餐廳裡就響起了女人慟哭哀嚎的聲音。
剛把廚房收拾乾淨準備出來歇會兒的廚師老謝問了句,“誰啊,厲衡?”
“……老謝,你也關心娛樂圈?”
正在做作抹眼淚的女人是這家餐廳的店長,她姓左,叫什麼不重要,因為大家都習慣了叫左老板。
她平日裡雷厲風行,工作效率極高,忙的時候沒人能跟她聊上幾句閒天兒,空下來時也總在盤算著怎麼提高餐廳的營收。
唯一能讓她如此情緒大亂的,就是一周前厲衡的那場宣布退出娛樂圈的記者會。
左老板已經在從周一悲傷了周五。
當今天看到有營銷號在深入挖掘分析厲衡退圈的前因後果,並且扒出厲衡賠償了三個億的巨額違約金之後,左老板又是一陣傷心欲絕。
營銷號得來的小道消息並沒有扒出雲願安幫忙賠償的事,隻摸到些蛛絲馬跡,便開始發散思維,說厲衡早前賺的錢還不夠他賠,如今這一退圈,名也沒了,財也沒了,實在狼狽。
對於左老板而言,她的偶像不僅退圈了,還不是風風光光地退,而是帶著一身債務地退!這個消息作為死忠粉的她如何能接受。
老謝聽到她的問話,連忙洋洋得意地說:“我雖然不關注娛樂圈,但是厲衡我熟啊!他不是會開飛機嗎——”
“直升機,是直升機。”左老板糾正他。
“對對,反正我就記得他賊牛逼。我看好多人都在講他退圈的事,但不是說人家是退隱結婚去了嗎。”
“誰說的?放他娘的狗屁!”
左老板愁苦。
她和厲衡其他的粉絲一樣愁苦,就算厲衡退圈了,也還是要想辦法幫厲衡澄清謠言,
“他不會結婚的,沒有女人配得上他!”
左老板為了讓自己這句話顯得有理有據,她突然對著並沒有加入話題的另一個人,主動發問,
“林揚,你是咱們餐廳最正直的人,你來說句公道話。”
最近正是假期,來沸城旅遊的人多了。
於是林揚作為一個夜班的兼職人員,這幾天也被拉過來在白天幫幫忙。
聽到左老板的問題,他似乎並不太感興趣,仍然乾著手裡的事。
一邊給店裡的花草澆水,一邊不大熱情地回了句:
“我不清楚。”
其他幾個正在忙活著的服務生也參與進來,對林揚打趣道:
“老板就是想聽你附和一下,好讓她高興高興。你就隨便說一句‘沒人配得上厲衡’,她肯定給你漲工資。”
左老板很給麵子地點點頭:“漲,漲他個五塊十塊的。”
“哦,那好吧,”
林揚仿佛還真看上了那五塊十塊的工資,忽然站直了身子,緩慢地用一種似是而非的口吻附和道,
“的確沒人配得上他。”
左老板這下高興了,抱著手機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往她的閣樓辦公室走去。
一旁的老謝冗長地歎了口氣,感慨說:
“唉,區區五塊錢就讓你妥協了,小林揚,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屈,你怎麼能睜眼說瞎話!……反正不管你們怎麼哄騙左老板,我就是覺得厲衡去結婚了,不然他這麼好端端地,怎麼說退圈就退圈?”
被老謝點名的林揚沒有說話。
他澆完水又安靜地掃了一會兒地,然後突然就不動了。
緊接著,林揚站直了身子,幽幽地看了老謝一眼,邁步走到他麵前……
然後猛地把手裡的笤帚塞給了老謝:
“謝哥,掃地。”
老謝還在那兒發表厲衡結婚了的個人觀點,說到一半被林揚打斷,愣了愣,問他:
“啥?我隻負責廚房區域啊,這兒不是你的活兒嗎?”
林揚不管,把東西塞給他就往後退了一步。
在大家茫然的目光中,林揚原本冷淡的臉上露出個得逞的笑,說:“我要翹班。”
老謝:“哈?現在??今兒可是周五,有的忙,你就打算這麼拋棄我們啊?!”
“對——”
林揚說完轉身就跑,不顧身後一群人的挽留,一邊跑一邊還衝身後的人揮揮手,留下一句,
“再見!”
-
林揚當初改名字這件事費了不少周折,光是手續就拖了大半年。
那段時間,他因為心理和精神方麵的原因,無法長時間和人過多接觸。
但他實在很著急想要拋棄掉“宿白微”這個名字,以及那個身份所擁有的過去。
所以林揚咬著牙跑了半年的手續,總算徹底變更了姓名。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名字改掉的那一瞬間,“宿白微”的OOC完全脫離掌控,他作為主角的命運也徹底被改換。
當主控台將“宿白微”的主角光環抹殺,並重新配置了這個世界的主線劇情後,從中抽離的林揚所能感覺到的,隻有一種仿佛被時間拋棄的茫然感。
明明還是一樣的生活,一樣的漫無目的,但那段時間,他卻總有種被放逐的錯覺,狀態也越來越差。
他的內心好像有某種缺失亟待填補,但卻琢磨不到那種缺憾源自於哪裡。
林揚在胡思亂想中,陷入了迷茫的困境。
那時候,唯一能讓他打起精神來繼續生活的念頭,就是他曾經在鏡頭前麵對厲衡放話說:“我一個人也能活下去。”
他不肯輕易泄氣,不肯被那個拋棄了自己的人看到自己可憐的樣子。
最終他成功熬過了那些日子,也如他自己所說,一個人好好活了下來。
然後林揚完完全全變了個人。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一無所有了以後,他卻有種徹底自由的感覺。
他選擇在沸城落腳。
因為這裡沒有人認識他,這裡的一切都是溫暖甚至灼熱的。他老舊潮濕的過去,被沸城的太陽逐漸曬得乾淨了。
隻是林揚也麵臨過一段時間的左右為難——
他精神狀態好些了以後,去找過工作,也成功入職過,但卻發現自己很難回到上班的狀態。
他沒有對高薪的渴望,不追求升職和突破,他厭煩職場的勾心鬥角,也不喜歡有人對他指手畫腳。
於是短暫的工作隻維持了不到兩個月,林揚就辭職了。
他發現自己需要的,是和過去完完全全不同的,新的生活方式。
再之後,他就來到了海邊生活。
雖然大多數資產被收回,但林揚還是有一些個人積蓄,不算多,但還能讓他好好過日子。
醫生建議如果想要調解情緒和改善精神狀態,除了吃藥,也可以嘗試發展一些個人興趣,林揚不愛傾訴,所以醫生讓他給自己多尋找一些自我表達的方式。
林揚會彈鋼琴,會拉小提琴,但這些都是林喬以前逼著他學的,他不喜歡。更重要的是,這兩種樂器都不算便宜,他搬來沸城以後,在老小區買了套房子,積蓄也就所剩無多。
於是他開始彈吉他。
這種樂器很適合獨自把玩,也沒什麼門檻,幾百塊錢的琴也能彈出一首好曲子。它不講究演出的場合,大舞台或是海邊的礁石上,無處不可。
很偶然的一次機會,林揚看到這間餐廳招歌手。
那時候他又間隔了很久沒有接觸過人群,為了確認自己已經恢複如常,林揚就抱著複雜的心情來到了這間餐廳,當了駐唱歌手。
最初一周隻唱兩天,每天能賺個三五百塊錢。雖然不多,但林揚很享受這種不需要他回應的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