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馬車來到學舍外的時候, 陳柏正帶著一群學生建柵欄。
因為他買了個孵化箱,正在孵鵪鶉。
本來想孵小雞小鴨的,但雞鴨吃糧食太多, 實在不太適合,鵪鶉就不一樣, 吃得就少了, 最關鍵的是, 隻需要養35天, 鵪鶉就會下蛋, 下蛋的時間間隔在17小時左右, 成本低收獲大。
孵化時間也短,隻需要十六十七天的樣子。
有孵化箱孵蛋也簡單,前6天設置溫度38,後10天設置溫度37,然後……
等著新生命誕生就行。
自從開始孵蛋, 這些學生一天有空就會圍著孵化箱。
“老師說孵蛋隻需要溫度合適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母雞。”
“這個蛋蛋這麼小, 孵出來的會是什麼?”
腦海中充滿了幻想, 這麼小的蛋實在少見,哪怕有過掏鳥窩經曆的學生,也嘖嘖稱奇, 因為掏鳥窩也就見到幾個了不得了,哪有現在這麼多。
陳柏一共孵了200個蛋,每個蛋也就小石蛋子那麼點大, 數量看上去不少, 但也就一孵化箱的事情。
按照孵化率, 大概能孵化出100隻左右。
彆說一群學生稀奇得不得了, 連齊政都滿是驚訝地看著那個孵化箱。
這樣真的能孵化出來?
這已經超出了現在的認知。
等馬車一輛一輛停在院子外,陳柏看著一愣,他們這學院建立在小溪旁邊,平時山高水遠,偏僻得很,就算來旁邊山上烤兔子摘葡萄看孔雀的人,也不會來他們這裡的。
不過以後就不好說了,因為齊政將兩座山上都養滿了兔子,他們學院就在兩山之間,說不得有人會路過看上一眼。
陳柏看著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又是一愣,豆蔻及笄的年齡,而且從服飾打扮來看,恐怕都是些官家深閣中的富家小姐。
怎的會結伴出現在這裡
還伸著個腦袋往他們學院內看,“應該就是這裡了,看那幾隻玩耍的異獸。”
陳柏讓一群學生自己乾活,自己走了出去。
那些女子見帶著麵具,一身紅衣的陳柏出來,趕緊站直了身體。
現在山君之名,從在上京播放過電影之後,已經完全轟動了。
如果說以前山君的名字隻是傳遍上京的話,現在就是轟動。
畫技近乎於道,什麼畫鳥鳥有聲,畫蟬蟬在鳴,算得了什麼,山君的壁上神圖能完整的演繹一個故事,而且淒美得讓人落淚。
這是陳柏無法解釋電影原理找的借口,現在也被上京人普遍以這種方式接受,雖然神奇,但能用他們的方式解釋得通,就不會往妖魔鬼怪身上推。
陳柏這麼解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這個時代,神鬼之說根深蒂固,一但有無法解釋的,很有可能自然而然的就往上麵靠。
所以說,山君之名,現在很多人甚至覺得超過了他們大乾四大君子。
“各位可是有事?”陳柏問道。
這些女子開始緊張了,她們本就是一時意起才來到這裡,以前又是養在深閨大院的嬌貴小姐,平時少有出門,哪怕出門也得父兄陪伴,少有單獨和人說話的機會。
還是最前方一看著身材高挑的鵝黃羅裙少女帶著頭行了一禮,“我是呂公嫡孫女呂月曦。”
陳柏一愣,居然是呂公家的。
呂月曦又介紹了一下她旁邊的小姐妹。
陳柏心道,果然都是些三公九卿家的嬌貴女眷,可是為何來這裡?
一些小女生有些吞吞吐吐了,“我等是因山君之才慕名而來,隻是……”
“隻是山君那璧上神圖實在太淒美了一些,能否將後半部分重做。”
“這些天,我們好些姐妹都哭得眼睛都腫了,每每想起都暗自神傷,實在無法釋懷。”
陳柏都懵了,梁山伯與祝英台就是因為愛情的淒美才能千古流傳,現在這群小女生讓他改了結果,如果真改了,就完全失去了那種震撼人心的遺憾,又怎麼可能成為流傳千古,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再說,就算他想改,也改不了不是。
陳柏答道,“怕是不能。”
結果一出口,就是一雙雙幽怨的目光,看得人忍不住一哆嗦。
一群小女生一個勁扯呂月曦的袖子,其實說她們是小女生也不對,像呂月曦已經到了昭華之齡,其他女子比他學舍的學生也都大一些。
呂月曦應該是這群官家小姐中領頭的,抬起了頭,“若是……若是山君不答應……”
不知為何說話有些結巴了,一咬牙,“若是山君不答應,那麼就讓我們入先生的學院當學生。”
“就如那祝英台,女子為何就入不得學院了?
祝英台在學院那段愉快的經曆,實在讓她們羨慕,這才是她們今天來這裡的真正目的。
說著,臉上都有些激動了。
那壁上神圖所展現的學院生活和她們家裡給她們請的先生單獨教授實在相差甚遠。
陳柏臉色都變了,有些世俗禮教是他能破得了的?
這個時代對女子的約束要遠遠大於對男子的要求,陳柏雖然不介意學院多幾個女學生,但這事根本不會這麼簡單。
他要是真接受了這幾個女學生,會被真正的打上離經叛道的標簽。
陳柏張了張嘴,但最終也沒能說出拒絕的話來,她們身上的束縛已經夠不公平了,實在不忍心就這麼斬斷她們這微不足道的,但對她們又可望而不可求的要求。
最終陳柏說道,“若是你們家裡同意,學院也不反對你們加入。”
引來一片嬌呼聲。
陳柏心中一歎,話是這麼說,但他不能打破世俗禮教,她們家裡又怎麼可能,哪怕她們平時多受寵,恐怕都很難說服她們家人。
陳柏沒想到的是,她們家裡的確不敢,但有一個人敢,那深宮中的召聖太後本就是女子中的傳奇,想法多有不同,不然當年她也不可能以一女子之身,單槍匹馬守衛大乾二十年不被外敵侵犯。
若是由陳柏或者其他人來打破這女子不能進學院的不成文規矩,恐怕都要遭到無法想象的反噬,但召聖太後作為大乾的脊梁,本就是和這些約束女子行為的禮教相違背的存在,由她來打破就完全沒有問題。
誰敢反對?反對的話就是在否定以前那個英勇上戰場殺敵的召聖太後的存在,如果召聖太後都不存在了,他們大乾也早在那二十年裡被滅國了。
可以說,在諸國之中,能打破這一世俗禮教而不被反噬的唯有大乾,因為大乾已經有了一個不在束縛之中的召聖太後,已經有了誰也無法否定的先例……
院中,正在幫著建圍欄的齊政都不由得抬起了頭看向陳柏,居然沒有拒絕,女子入學院不知道會挑起多少人的神經。
陳柏的話甚至帶上了一些鼓勵,“若你們真入了學院,學院不會因為你們是女子就特彆照顧,隻會一視同仁,學院生活並沒有你們想象中那麼輕鬆,其他學生要做的,你們也必須遵守和完成……”
一群女生:“……”
沒有特殊照顧,一視同仁,看似在勸阻,可……
在彆人看來最基本的東西,但對她們女子來說,卻是奢望。
不知為何,陳柏說得越嚴厲,她們內心反而越震動越渴望。
一個沒有差彆對待,一個對她們女子也一視同仁的學院。
眼中充滿了亮光,是最簡單的希望和向往……
陳柏又說了兩句,對陳柏來說再正常不過的言語,但對這群女生,卻是那麼的不一樣。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甚至都是她們以前都不敢想的奢望。
如果說她們剛開始來這裡,隻是被電影中的學院生活的美好所吸引,隻是想活得像祝英台一樣果斷勇敢,那麼現在,就是她們內心真正想要加入這樣的學院,而不是其他人竄動或者被什麼說服。
抬頭看了看山腳隻有幾間學舍的學院,說實話對她們來說,這樣的學院實在太小了一些,但現在它看上去就是不一樣,和任何蓬蓽生輝的學院都不一樣。
一群女生互相看了一眼,她們來的路上也是十分忐忑的,甚至她們自己都為她們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她們也想象過當她們提出這樣的要求時會被怎樣無禮的拒絕。
她們一開始也隻是想著,這是她們的任性而已。
……從未想過會像現在這般,甚至得到了一點鼓勵。
就是因為從未想過這樣的結果,所以才會讓她們內心那點渴望變得更加堅定,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自己無法做的決定,需要有人來幫他們堅定信念。
陳柏知道她們的機會是渺茫的,也不知道給她們希望是好是壞。
因為……這世上願意收女學生的學院,可能就隻有他這裡了。
一群女生已經表情堅定地準備回家說服她們家裡人了,這時從院子裡麵跑出來好些學生。
“阿姐,等等……”
本都是三公九卿家的後輩,多少都是認識的。
“回去的路上可熱了,請你們吃凍了的葡萄,冰冰涼涼的,特彆好吃。”
現在山上的葡萄已經很少了,基本被賣光了,現在山上剩下的,都是賣相不怎麼好的,不過沒關係,還是十分的甜,被這些學生摘了凍在冰箱裡麵,每天吃得歡快得很。
“阿姐,請你吃雪糕,我們一天也隻能吃一塊,凍不了那麼多,本來以前打算帶回家給你們嘗嘗的,特彆好吃,可是在路上就化掉了,實在浪費,嘻嘻,被我們自己吃掉了。”
一群女生手上多了一筐正在冒白霧的葡萄,現在天氣炎熱,從冰箱拿出來的時候,葡萄上的冷水珠蒸發成白霧。
還有手上一種名叫雪糕的東西,看上去裡麵似乎凍著剝好的葡萄。
眼睛直眨巴:“……”
葡萄她們吃過,但手上的怎麼還冒白霧?
這雪糕……是冬天冰雪鑄成的冰塊吧?但現在這個大熱天……
所以她們家弟弟在學院一天都能吃到這麼舒爽的東西?
甚至忍不住這些弟弟的催促,剝開一顆葡萄放在了嘴裡,冰凍的水果自然是另外一種滋味,特彆是在這炎熱的天氣中。
更彆說將雪糕放在嘴裡,小口的咬上一口,簡直舒服到了極點。
哪怕是陳柏,也覺得在這樣炎熱的天氣中,吃上一口雪糕,是這世上最享受的事情了。
一群學生開始扭扭捏捏了起來,“阿姐,你們回去的時候幫忙摘一下路邊的向日葵啊,實在太多了,我們都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搬得回去。”
他們一人種了五百棵,當時也就500棵瓜子,似乎也沒覺得怎麼樣,但現在成熟了,變成了五百個又大又重的花盤子,他們每天一手提一個回家,都不知道要弄到什麼時候。
現在向日葵的花瓣已經謝了,雖然遺憾,但能收獲瓜子了。
“阿姐,我負責的那段路你也知道的,就摘我種的那些,回去之後將瓜子掰下來曬一曬,生瓜子也特彆好吃。”
陳柏:“……”
這群學生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勞動力。
齊政也看了看他種的那些向日葵,他更愁,他比所有人都種得多,不過也沒關係,他不是讓這些學生隨便上山摘那些剩下的葡萄吃了麼,交換條件就是幫他收向日葵。
一群女生:“……”
難怪自家弟弟突然這麼殷勤了,這是將她們當苦力使。
不過向日葵雖然花謝了,但花盤子也挺好看的,到時候采兩個回去便是,再說還有瓜子可以吃,彆看瓜子小,沒事的時候吃著是真香。
揉了揉有些調皮的弟弟的腦袋,“在學院要好好學習。”
這才提著冰涼的葡萄,拿著雪糕回馬車。
陳柏看著嘴角一抽,還好這些少女沒有招搖過市,不然在古代啃雪糕的少女,看著也是挺奇怪的。
等人走後,陳柏對一群學生喊道,“還不快回去,一群機靈鬼。”
“嘻嘻,還不是老師說不許讓下人幫忙收向日葵,她們是阿姐,不是仆人。”
陳柏:“……”
本意是讓他們親自參與勞動,沒想到還是被他們鑽了空子,不過沒關係,向日葵一個就十分沉重,就憑剛才那些小女生,也幫著摘不了幾個。
回到院子,陳柏看了一眼已經建得差不多的圍欄,他們人多,不算費力。
剩下就是幫齊政收向日葵了,一個個提著籃子往地裡麵跑。
“皇子政,我們今天幫了你,你也得幫我們,回去的時候也給我們摘一摘向日葵。”
齊政答道,“不是請你們吃葡萄了。”
“葡萄都沒以前大了,都是彆人買剩下的。”
齊政看了一眼,“那你們還天天往山上跑,摘了一籃子又一籃子。”
“嘻嘻,老師說你扣,堂堂皇子,答應我們摘葡萄了,還天天用眼睛把我們瞪著。”
齊政:“……”
一個個學生在地裡一蹦一蹦的,因為他們都沒有向日葵高,得跳起來摘。
陳柏看了看天氣,實在熱,摘一會就回教室吹風扇吧,反正也不急在今天一天。
他自己在院子中將搬回來的向日葵曬起來,幾隻狗好奇地跑過來看了幾眼,又躲回屋簷下歇涼去了。
陳柏嘀咕了一句,這院子也沒一個能遮蔭的。
不行,他得想辦法種幾顆能遮蔭的樹,不然上個體育課非得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