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瀾“嗬”了一聲,眼眸更顯通紅。
薑月升牙疼,也顧不上其他,一隻手拽著雪黛,一隻手拽上沈之瀾:“快點!”
到了連縉雲的小鋪之後,雪黛就找了個地方先坐下了,傷口疼的超乎想象,她現在忍不住懷疑,霍營是否在劍身上麵做了什麼手腳。
薑月升心疼她,卻更怕沈之瀾的媚骨發作,急急忙忙就跟連師兄說了一遍:“快給他解毒,這都快要一個時辰了!”
照常來說,最多一刻鐘,媚骨就會發作,大概持續四到五個時辰。
雪黛的銀針能壓製這麼久,已經超乎想象。雖說也有可能是沈之瀾這個妖孽自己用內力壓製住了。
連縉雲也很驚訝,看著兩個病人都不大好的樣子,暫時先將疑惑壓下,去給沈之瀾解毒。
薑月升得知兩人並沒有在媚骨藥性發作後做點什麼,倒是鬆了一口氣:“幸好你是醫修!”
雪黛道:“我並不知曉媚骨的後遺症如此嚴重,隻是覺得,不合適。”
要是滾個床單就能解毒,她倒也不介意,雪黛沒有那麼厚重的顧慮,隻是覺得,真的做了什麼,也不可能解毒。這些年的醫修學習,相關知識告訴她,這種行為,本質上就是飲鴆止渴。
要是讓沈之瀾根基受損,於她而言,才是最大的損失。沒有沈之瀾相護,等陸擎和素浮生到了,她的命運,也就到頭了。
雪黛疼的都快要失去知覺了,腦子裡卻依舊在打著腹稿,要是陸擎和素浮生到了,她該用怎麼樣的說辭,將自己摘出來。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也並不打算逃。
伏羲門她必須要回去——大雪之境,可能連接著伏羲門的某一處。這是雪黛近日才察覺到的事實。在南華君洞府入定的時候,她不僅進入大雪之境比往日艱難,在裡麵待的時間,也要少很多。
至少,她得弄清楚,這是否與她日日睡著的寒玉床有關。若是能快速進階,沒有人願意選擇慢悠悠地苟且偷生。
雪黛亦然。
薑月升也十分擔憂,跟她說道:“陸時嫣是掌門獨女,就算她算計了你和沈之瀾,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陸擎也不會放過你。”
雪黛在伏羲門的待遇,她略有耳聞,不用多想,也知道這件事會是個什麼樣的結局。她很想勸雪黛趕緊逃走,她也願意助一臂之力,但是卻也清楚知曉,逃不掉。
能往哪裡逃?一個資質普普通通的醫修弟子,沒有哪一個門派,願意為此得罪人。
“師姐不必擔心。”雪黛虛弱地笑了一下,“隻要陸擎想保住沈之瀾,他一樣不敢動我。”
薑月升目光複雜:“你們——”
“師姐以為,陸時嫣是怎麼死的?那張符籙,頂多隻能反射七成傷害,而她隻是媒介,也就承擔了不到三成吧?但是,陸時嫣死了,我卻毫發無傷。”
薑月升恍然大悟:“替命符。”
沈之瀾為雪黛承擔了傷害,而且加倍反射到了陸時嫣身上。
“不,是結契。”
修仙界沒有法律,對於道侶的約束,卻依舊嚴苛。結契差不多相當於同生共死了,除非兩個人修為差距天差地彆。所以,一旦發現她是築基後期的修為,陸擎再咽不下這口氣,也不敢動她,還得防著素浮生弄死她。
薑月升倒吸一口涼氣:“什麼時候的事情?你怎麼這麼——”
“隨便”兩個字她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這不是雪黛能夠決定的,自始至終,選擇權都在沈之瀾,而不是雪黛。
“非回去不可嗎?要不要先躲出去一陣子?”
雪黛搖頭:“沒必要,夜長夢多。我越是不出現,素浮生就越是能夠給我潑更多臟水,就算我真的有大機緣,幾年之內進階到元嬰後期,足以對抗素浮生和陸擎了,我也沒辦法洗清自己的罪名。”
說到這裡,雪黛又輕笑一聲:“就算我隻是這世間滄海一粟,也想堂堂正正活著。”
薑月升一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誰又不是呢?明明他們,從未做過任何壞事。在這殘酷的世間掙紮,卻依然保有自己的原則,看上去可笑又可憐,但生而為人的自尊,誰又甘願舍棄?
“師姐不必為我擔憂,我早就料想過會有這一日,我跟陸時嫣,不可能共存。她容不下我,但我想活著,就注定我們必有一死。雖然出了一些小意外,也並沒有太壞,大致上,跟我預想的差不多。”
薑月升皺了皺眉,仍是焦躁不安,走來走去,一轉頭就發現雪黛暈過去了。
而這時候,陸擎和素浮生也找了過來,氣勢洶洶地上門要人了。
雪黛已經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回過神來,就已經在大雪之境內了。不過這一次有些不同,她仿若變成了半空中的幽靈,一路漂浮著過來,以一種俯瞰的姿勢,觀賞著這裡的一景一物。
然後,雪黛就看到了一番與眾不同的景象。
除了無邊無際的白茫茫,還有那一棵突兀且粗壯的大樹以外,大雪之境的地麵上,還有數條縱橫交錯的淡金色紋路。無論雪下的再大,地上的積雪再厚重,也仍是無法掩蓋那些紋路。
而且,就在她經常修煉的地方,就有一條金色的線,不過剛好被樹冠展開的屏障擋住了,她無法越過,自然也就不曾觸及。再加上淡金色紋路的顏色真的淺淡,還散發著熒熒光芒,在這個幾乎要讓人得雪盲症的地方,看不到實屬正常。
隻有到了高處,能夠俯瞰的時候,沒有雪的地方,才顯眼極了。
雪黛直覺必有蹊蹺,便又漂浮的更高了一些,將全部的紋路都能看清楚了,這才停了下來,揣著手仔細端詳。
這個圖案,總覺得似曾相識。
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雪黛仍是一無所獲,腦子裡亂哄哄的,時不時閃現鳳毛麟角的東西,卻又難以抓住全貌。
比起樹乾上的圖案,這個大圖,要複雜了不少,總體形狀還是相近的,應屬於同一類型的陣法。
雪黛想不出答案,便又漂浮了起來,妄圖想要找到這個地方的邊界線。如果她想的沒錯兒,這裡就是被一個巨大的陣法所籠罩,自成一片小天地。
然而,也不知道是她修為低靈氣不足,還是受製於彆的什麼,雪黛哪怕這副狀態下,也不能為所欲為,漂浮就隻是漂浮,並不能加速。
“發生什麼了?為何會元神出竅?”
就在雪黛忍不住歎息的時候,前輩的少年音突然傳了過來。
雪黛立刻回道:“前輩,你在呀。——我受了重傷,並無性命之憂,大概是疼暈過去了。”
“那便快些回去吧,你修為低弱,時間久了會損傷根本。”
雪黛正要問一問關於法陣圖案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被排除出去了。
再睜眼,看到的就是沈之瀾。
他的麵色蒼白,法衣上的血漬半乾未乾,一看就是重傷未愈的模樣,卻還緊緊抱著她。兩人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小房間,連張床都沒有。
“這是哪?”
“醒了?”察覺到動靜,沈之瀾低頭看向她,“連縉雲說,他無法解除你身上的劍氣殘餘,已經傳訊去請教他師尊了,商量好法子就會來為你治療。”
雪黛這才發現,自己被劍刺傷的地方,仍在不停往外滲血,隻不過暫時不疼了而已,應當是用了止疼的丹藥。
也就是說,這是連縉雲的雜貨鋪?他們兩人沒有被帶回伏羲門?陸擎和素浮生怎麼會同意?
一連串的問號在她腦子裡盤旋。
“彆動。”雪黛正要起身,又被他摁住了,“好好休息,傷口會裂開。”
沈之瀾又說:“連縉雲曾欠我一個人情,我讓他治好你的傷。所以,這段時間,他隻能暫時保住我們,直到你傷愈。”頓了一會兒,沈之瀾又接著說,“無上宗醫修有個規矩,診治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非要壞規矩,那以後,無上宗便不再救治他們的任何門人。”
雪黛明白了,非是素浮生不想,而是她不敢得罪無上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