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壓抑著的憤怒和悲傷,也在此刻傾瀉而出,幾乎將她整個人都要壓垮。原本深埋的記憶,也在此刻,紛湧而至,充斥著她的整個大腦,難以忘卻,難以思考。
“阿雪,這個果子長得好看,也一定好吃,你快嘗嘗是什麼味道的。”
“是甜的呀?甜不甜?”
“兔兔這麼可愛,為什麼要吃兔兔?你看,紅紅的眼睛,像不像前幾天我們找到的紅寶石?還有,白色的毛毛又乾淨又柔軟,阿雪你來摸一摸呀~”
“阿雪要不你咬我一口吧,也可以吃得飽。”
……
原來他以前那麼喜歡紅眼睛的兔子呀,怪不得雪黛從來沒想過捕捉兔子來吃,也難怪,言靈會是這副模樣。哪怕是已經忘記了這段往事,雪黛的喜好,卻依舊殘留,她真的喜歡上了紅眼睛白色長毛的兔子,舍不得再把它們當做食物。
雪黛躺在那裡,蜷縮成一團,頭疼欲裂。來到這個玄幻世界後,這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重感冒。
言靈坐在旁邊,前爪抱胸,看著她,嚴肅又憂愁,兩隻長耳朵垂下來又豎起,然後又垂落,卻也始終想不出什麼好法子,能夠幫忙分擔一下。
他是靈,沈之瀾死去時候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就算那隻是萬靈之首的一部分,也感知到了萬物同悲,加諸在他身上,也痛的要死。所以,雪黛此刻的悲痛,他也更加能夠了解。
火雲豹也趴在那裡,毛茸茸的腦袋一直蹭來蹭去,企圖給予她一些安慰。
言靈愁眉苦臉地想了一會兒,才跳了過來,拍了拍她的胳膊,歎氣道:“要不,你哭一會兒吧?等你哭完了,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雪黛沒有動。倒不是故作堅強,而是她根本哭不出來。心裡空空洞洞,仿佛少了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填補,全身的力氣也仿佛用儘,連再一次爬起來都支撐不住似的,想要睡一覺,一閉上眼,卻又全都是往事回旋……
言靈還想說什麼,火雲豹突然一爪子拍了過來。煩不煩?就你會叨叨!
“……”他居然被區區一隻靈獸給威脅了。不過看看自己的小身板,連火雲豹的腦殼大小都比不過,言靈也隻好默默閉嘴了。
在反複的記憶遊走中,雪黛不知不覺睡著了,一覺起來,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卻是感覺更累了,怔怔看著窗外,心裡殘缺的那一塊,這時候才隱隱開始作痛,像是手術之後麻藥效果消失的那一刻。
“下雪了?!”言靈跳到窗台上,兔子臉再次變得凝重起來。
雪黛回過神,雙目開始聚焦,果然看到了窗外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一下子就讓人想到了昔年的昆山。明明是見慣了的場景,卻又像是塵封多年,讓人很是感慨。初到昆山時,雪黛確實很喜歡雪,尤其在那個靈氣極為濃鬱的地方,雪花都是不一樣的,落到掌心裡的時候,每一片都是完整的六角形,清晰又美麗。
她像個沒見識的小傻子一樣,蹦蹦跳跳,叫嚷著,歡呼著。他就站在她身邊,一邊笑著,一邊地給她更多更完整的雪花片。
雪黛突然就忍不住笑了一下,仿佛一伸手,那人就會再次將完整漂亮的學會放進她手心裡。
言靈還在那叫喚:“怎麼會下雪?悅華城怎麼會下雪?!”
雪黛回過神來,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悅華城是無相府的主城,位於中南區域,相當於她那個世界的長江以南,常年氣溫在十攝氏度以上,確實不可能出現降雪天氣。難道是昆山那邊出現了什麼意外狀況?
想到此,雪黛一個激靈,立刻清醒了過來,忙不迭就爬了起來,想要打坐入定,進入到大雪之境去看看。然而,她試了兩刻鐘的時間,連大雪之境的門都沒有摸到,心再次往下墜落。
這時候,素逢州也來敲門了:“雪黛師妹。”
言靈轉過頭看了一眼雪黛,察覺到她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立刻跳下窗台去開門。
雪黛也跟了過來,問道:“悅華城下雪了,師兄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靈骨哀鳴。”
雪黛頓時明了。他們從禁地秘境帶出來的靈骨,終得以重見天日,那些慘死的靈,也終於被天地所感知。
不過——
雪黛看向言靈:“你怎麼會感知不到?同為靈,你同伴的慘死引發天地之悲,你不是應該第一個感知到嗎?”
言靈紅通通的眸子看向她:“好似是有什麼東西阻礙了我的感知,讓我心煩意亂,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但是現在感知到了……”說著,言靈又轉著眸子往四周看去,最終目光定格在段良身上,伸出前爪,指著他,十分肯定地說道,“你!”
段良點頭:“是我。”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雪黛看看言靈,又看看段良,“兔子說不好人話,你總會說的吧?”
言靈一腳踹到她肩膀上:“你罵我!你居然罵我!”
雪黛將他薅了過來,抱在懷裡擼了兩把,依舊看著段良:“不解釋一下?”
素逢州笑了一下:“師妹不妨讓我們先進去?下雪了,外麵有點冷。”
雪黛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白的有點過分,像是先天不足之症更加嚴重了,便連忙將兩人和身後跟著的素青雲一起請了進來,關上了房門,又撐起聚靈陣。
素逢州臉上的血色才慢慢恢複過來。
段良也主動開口道:“另一隻靈,是我。我是上一代的靈,也是這一代,降生的第一隻靈。”
雪黛頓時傻眼:“啊?”
可是,他們很早就相見了啊,她從未察覺到任何異常。
言靈也點了點頭,軟軟糯糯的語氣略顯沉重:“嗯,就是這樣的。”隨即又問道,“你身上是有什麼符籙陣法嗎?我之前從未察覺到你身上有靈的氣息?”
“沒有符籙,也不是陣法。隻不過,我與人類為一體,就算是同類,也察覺不到我是靈,除非在特定的情況下。要不是因為這次靈骨哀鳴,我也感統身受,你永遠都不可能得知到我的身份。而我,也可能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靈。”
雪黛的目光在段良和素逢州身上來回審視。大約是明白了怎麼一回事,但還是不太懂,這是個什麼樣的操作。
素逢州道:“我並非隻是先天不足這麼簡單。我出生的時候,大腦有意識,身體卻已經死去。”
雪黛:“???!!!”
“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活死人。”素逢州語氣平淡,對於自己詭異的出身,他早已經毫不在乎,能活下來,於他而言,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他也隻能,繼續往前看。
“父親為了救活我,去求助昆山玉靈,承諾來日必定湧泉相報。”
素逢州倒是心平氣和,繼續道:“我也不曾想過,昆山玉靈延續我性命的法子,竟然是為靈塑造了一副人類的軀體,生氣卻是與我同為一體。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唯一不違背天道,不欠下因果,卻依然能夠讓我活下去的唯一辦法了。”
隨即,素逢州彎唇,諷刺一笑:“那個禁錮陣法,就是出自青蓮城,我這幅模樣,大概就是報應吧?”
言靈繼續說道:“確實,當年囚禁昆山玉靈的五人,兩人已死,魂飛魄散,再無轉世的可能。清盛門的老怪物,沒有子嗣,也沒有親傳弟子,所以報應到了他本人身上,如今他應當已經不是人了吧?也不敢繼續光明正大走在街上,不然早就人人喊打了。”
“青蓮城不僅是你,你叔伯的兄弟們,也都不得善終,甚至包括你的侄兒們。”說著,言靈看了一眼素青雲,“他的兄長,不就被老怪物當做了試驗品嗎?可惜了,那麼優秀的陣法天才……”
“無相府更是爛到根裡了,反噬早就已經開始了,他們還在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出力少,做得巧妙,隻是個輔助,就不會遭到大報應。隻不過,時候未到罷了……”
雪黛抱著懷裡的兔子,第一次聽他叭叭叭說這麼多,卻十分冷靜地沒有罵人,心情十分複雜,仿佛是,因為某些緣故,一夜之間看到自家孩子長大了,很舍不得,也有點心疼。
素青雲這個傻孩子,就過於耿直了,很有好奇心地問道:“時候到了,他們都會隕落嗎?”
雪黛:“……”
小夥子想法有點欠缺。
言靈就直接罵了:“做夢都不知道做大點兒,你這樣的能有什麼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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