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並不理會他,兀自進入到自己的世界裡去了。
老祖也覺得無趣,便走了出去,開始在外圍布置陣法。那個女人,必須要留下來,既然不想在禁地秘境蘊養靈骨,在這裡也是一樣的。還能讓靈日日夜夜看到他所愛著的人類痛苦掙紮,說不定,就能幫萬靈之首激發出更多的人類情感和感受了呢。
所有的喜怒哀樂,隻圍繞著一個人,真的太傻太天真了呀。
在他走後,山穀裡麵突然吹起一陣風,帶著大雪的氣息,將這裡的一切都掩過去,像是要把老怪物留在這裡的臭味全都埋葬。
陣法之中的銀發少年再次睜開了眼,周身靈氣彙聚,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卻又無聲無息。隨即,胸口處的金色光芒閃現,印出來一道人影——那是小玉,隻有拳頭大小的金色小人兒。
“去吧。”
少年的聲音空靈清淺,仿佛從遙遠天跡傳過來的神的旨意,冥冥之中自有領悟,但又帶著極大的包容和溫柔,讓人難以拒絕。
小玉忽閃著淡金色的翅膀,蹭到他臉上,親吻著他的臉頰,像是雪黛曾經對他那樣。
少年輕笑一聲,回憶裡的往事再起波瀾,讓他的情緒一下子愉悅了不少,又說道:“最好先把言靈帶回來。”
事情的轉機,終究還是在雪黛身上。但,並非隻能如此。他仍是不舍得,深愛的人再次遭受如此苦難,他已經習慣了等待和煎熬,百餘年的時光,於他而言,並不多難,隻要等待第二次重啟的機會,一樣可以逃脫。
小玉應下,轉瞬消失於陣法之中。
漂亮到不似人間之物的銀發少年,定定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再次若有所思。就在這一刻,他心裡麵,有了更多的念想,想要得到更多的力量,才能保護他身邊的人,永遠快樂無憂。
陣法無聲自動,瞬間竟然被削弱了十之一二的力量。
老祖猶在外麵忙活,並未能感受到一絲一毫的變動。黃帝鱗有利也有弊,彆人無法感知他的修為和真實麵貌,同樣的,藏身於黃帝鱗之內的人,也會被減弱對外界的一切感知,尤其是天地之力。
困鎖住昆山玉靈的陣法,所用的力量,便是來自因果的天地之力。以老祖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兒,他根本不敢脫下黃帝鱗,直麵這個陣法。這個陣法,困住了昆山玉靈,也保護了昆山玉靈。不然,老怪物早就將萬靈之首的軀體,化為己用了。
雪黛突然停下了腳步,她好像察覺到有人在看她,那道目光,如此熟悉。但就在她循著視線找過去的時候,卻又突然消失了,心裡也瞬間變得空空蕩蕩,仿佛失去了什麼。
“師姐?”看她停了下來,柳風羽也跟著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
雪黛回過神:“沒事,繼續往前走吧,我察覺到靈氣流動變了,前麵應該有陣法。”
薑月升吐槽:“我還想著,怎麼會這麼順利,原來在這等著我們呢。”
“我覺得,順利是因為,出其不意。”素青雲小聲道,“他們應當是沒想到,我們會直接來找這個老祖。悅華城的主力,都以為我們會出城呢。”
雪黛點頭:“我猜著也是如此。而且清盛門那位老祖,一向自傲,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眼裡,就算二長老敗了,他也依然篤定,可以將我們全部埋葬在昆山。”說著,雪黛話音一轉,看向了左前方,“不過現在,悅華城也知道,這裡有個通往昆山的傳送陣了。”
——這才是此行最大最意外的收獲。本來,奪取黃帝鱗是為了出城前往昆山,卻沒想到,去往昆山的傳送陣,竟然就藏在這悅華城的主城之內?!
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話音剛落,那邊就走出來一個人,儀態翩然,淡定自若,正是悅華城城主,也是無相府的長老之一。
柳風羽頓時戒備起來。
城主隻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就轉向了雪黛,神情有幾分複雜:“你不應當來此,哪怕拚死出城,都比來到這裡,希望更大。”
雪黛笑:“這誰說得準呢?救人心切,選擇最近的路途,那不是理所當然嗎?”
“最近?”城主笑了起來,一臉古怪,掩飾不住地嘲諷,“確實很近,距離地府,亦是最近。”
話音甫落,他的琴悄然出現在了手中,錚錚琴音宛若鐵馬冰河,向著眾人紛遝而至。
有了二長老的教訓,幾人早已對此次行程有了一定的比數,知道自己修為都比不上這些老怪物們,便將品階最好的防禦符籙和微型陣法,都保持著隨時能夠開啟的狀態,第一時間先防禦,然後才有反擊的機會。
“可惜了,誅邪陣於我無效。”城主笑起來,“我這人一向謹慎,天分也還過得去,所以,大乘期的修為,根本不值當我去移植所謂的‘靈骨’,不要拿我跟你們前麵遇到的人相比。”
“那不至於。”方知行說道,“好歹我二師伯也是化神期了,你區區一個大乘期,就彆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城主臉色微變,倒是很克製地保持了大能者的風範,沒有被方知行一句話激的直接變臉,但也很顯然被罵到了,要笑不笑地說道:“小孩子沒有經曆過毒打,連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看來清盛門確實墮落了。”
方知行反倒是被激怒了:“你——”
薑月升摁住他:“冷靜冷靜,他嗶嗶你也罵他啊!君子動口不動手,何況你也打不過他,但是我相信你能罵過他!”
城主:“……”
果然,這世界早就不值一提了,他們這些老一輩的,被人不恥,但這些年輕的,又能好到哪裡去?要修為沒修為,要擔當沒擔當,死守著那點兒可笑的正直義氣,讓人隻覺得憤怒又可憐。
方知行果然罵了起來:“斷子絕孫的狗東西,也得虧你沒兒子女兒,不然生兒子沒有小jj生女兒沒有小咪咪……”
一開口就是令人窒息的傳統國罵。
雪黛也差點窒息,連忙抽出了劍,擋下了城主的第一招攻擊。隨即,雪黛就察覺到了,這位大乘期,確實不虛,起碼,比她和柳風羽都要強上幾分,不論是靈力傾瀉出來的威壓,還是實戰經驗,都是雪黛比不上的。
而且,他刻意壓製了修為,沒有進階。
雪黛看著他,抿了抿唇,往後退了幾步,不再正麵剛。
反倒是柳風羽,因為一直修習無相府的音修功法,了解足夠多,也跟門派內弟子有過諸多的切磋機會,還能勉強有一戰之力。
柳風羽看向他,卻是不解:“既然師伯並未與邪源牽扯,為何還要執迷不悟?”
他若是有心的話,無相府下一任掌門人選,必然就是他的掌中之物了。
城主微笑:“我隻是想要見識一下,飛升之後,又是怎樣的世界。”
雪黛腦子裡閃過幾個念頭,很快就明白他在想什麼了:“城主以為,無人飛升,是因為靈的出現,阻礙了人類向上攀登的希望?”
“要不然呢?”城主回道,“若是從來沒有飛升這一回事,或者,我從未見過飛升,還可說服自己,那隻是個傳說,但是,我見過。”
在他剛剛踏上修仙路途的那一年,無上宗的老祖,飛升了。他被師尊帶著前去,見識到了這一生最為瑰麗絢爛的場景,也正是那一幕,堅定了他認真修行、腳踏實地、絕不肆意借助外物的修道之途。
但千載過去,他好不容易接近了飛升的邊緣,卻是,再沒有見過,有人得到這種殊榮。他將自己修為一直壓製在大乘期,就是為了避免,像清盛門的二長老那樣,一旦到了化神期,就開始滋生邪念,成為被天道嫌棄之人。
仿佛,這股暗念的出現,就是為了杜絕他們的飛升之路。
“我溯源千載時光,卻發現,在無人獲得飛升機緣的這些歲月裡,一切都沒有改變,唯獨,靈降世。”
雪黛恨不能罵一句“大煞筆”,這特麼什麼道理?
素青雲鼓起勇氣,反駁他:“難道前輩就沒有想過,是因為要飛升之路被封鎖,靈才降世的嗎?或許,靈的降世,本來就是為了指引這條路,但還沒來得及,就被你們禁錮了呢?”
城主微愣,隨即斷然道:“不可能!欺騙禁錮他的,不過隻是萬千生靈中的一人,他若是真的想為修士們謀一條飛升之路,大可直接告知,多得是修士前仆後繼,願意去營救他!”
素青雲小聲跟薑月升咬耳朵:“我怎麼覺著,他比方知行還要笨?”
方知行:“喂!”
雪黛倒是繼續耐心解釋:“前輩是一葉障目了吧?昆山玉靈初初降生人間,宛若嬰兒一般,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曾識的,便被欺騙囚禁,你卻要他在這樣的情況下,分辨清楚每一個人的善惡?是否有點過於強求了呢?”
城主驚訝一瞬:“不可能!他不是這麼說的……”
難道真的被騙了?隨即他又否定,不可能會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但是孰真孰假,他也確實難以分辨。
“阿彌陀佛。”
就在雙方僵持之間,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亮的佛聲,伴隨著強大掌氣,同時而至,逼得城主往後退出去百十餘米。
作者有話要說:薑月升:打不過沒事兒,你可以罵他罵到他吐血!
雪黛:……也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