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大員狼狽不堪,相顧之後,卻是終於俯首稱命。
而趙官家也沒有多做計較,直接就轉入後麵休息去了……昨夜一番折騰,他其實並沒有休息妥當。
且不提趙玖這一波莽了之後如何神清氣爽,另一邊,五位行在實權大員轉出後殿,各有去處,可一刻鐘後,卻又在康履的組織下於明道宮中殿某個廂房內再度相會。
此處,乃是樞密院臨時占據的地方,而宋廷製度,機要文字內外交接便在這樞密院中進行,所以之前天子出了事後,便慣常成了五人(有時候楊沂中不來)相聚之所。
“康大官,官家這是怎麼了?”
廂房外雨水淋漓,今年剛剛五十歲的黃潛善表現的最為惶恐,剛剛在殿中他也是最為失態。
當然了,趙玖或許不懂,這些人卻很懂黃相公的心思……須知,無論是李綱還是宗澤,直接威脅的都是他的地位,但更關鍵的是,這黃相公和李綱李相公之前的鬥爭可是相互都見了血的!
所以,一旦趙官家心意扭轉,這黃潛善就絕不是簡單去位了,說不得便要去瓊州島走一遭。
康履一言不發,隻是盯住了楊沂中。
素來迎奉妥當的楊沂中會意,立即俯首恭敬做答,卻是將昨夜之事與官家的行程毫無遮掩的朝幾位大員詳細彙報了一番,唯獨免去清晨自己反水之事,最後又多加了一句揣測之語:
“官家大概是被昨夜的事情觸動,以為北地人心皆不欲南,怕不做安排的話,路上再出這樣的事情。”
“道理倒也說得通。”都統製王淵微微鬆了口氣。“人之常情,還須康大官這邊多多勸解於官家。”
“事出有因倒也罷了,但這隻是表麵。”康履聞言卻沒有任何鬆懈,反而麵色愈發陰沉。“關鍵還是那次墜井,醒來之後,官家忽然不認得你我,且行為怪異,宛如換了一個人一般……”
“康大官慎言!”樞相汪伯彥馬上肅容打斷了對方。“官家就是官家,不能因為他受了一次傷,忘了些人事便說不是他官家。”
“不錯。”王淵也趕緊表示讚同。“隻說一事,後殿那位若不是官家,那官家又在哪裡?且行在上下數百文武百官、天下幾百州軍億萬士民也隻認這個官家的……言語清楚、行動自如,那他就是官家啊!咱們幾個人說他不是官家,怕是張俊那些軍頭回來,要先清君側的!”
“咱家當然懂這個道理!”康履對兩位宰執還能保持禮節,對上武將出身的王淵卻滿臉不耐,哪怕後者是堂堂禦營都統製,眼下小朝廷的實際軍事統帥。“咱家是個內侍,比你們更需要後殿這位官家!沒了這位官家,你們無外乎是沒了權位,可咱家算什麼?便是貶斥,你們都是去瓊州島的,而咱家是要去沙門島的!但落井之後官家心意變了,心竅被什麼迷了,如今竟然想著留在中原抗金,卻也是實話。”
廂房內的眾人登時失聲。
沒辦法,這事太坑了,以前多好一官家,怎麼失足落個井就變成這個樣子呢?也沒法在這明道宮主殿前發個布告,請行在文武百官匿名解答一下的。
殊不知,這些日子,趙玖趙官家覺得憋悶,這幾個人卻覺得天都要塌了!
“那康大官以為該如何應對呢?”眾人無語了半晌,宰相黃潛善勉力調整情緒再度開口,卻還是不自覺的將康履作為主要谘詢對象。
“咱家也曉得厲害。”康履稍一思索便給出了應對底線。“但無論如何,都得想法子熬過眼前,再將官家平安引到揚州去。去了揚州,相隔千裡,就用不著擔憂金軍,官家自然也就不會在意這些整日要抗金的賊廝們言語了……到時候,咱們再好生伺候著官家,讓他安穩快活下來,屆時萬事自然皆消。”
“可又該如何熬過眼前呢?”黃潛善依舊難安。“官家的要求是不能攔的,隔絕內外的罪名不是你我擔得起的,到時候根本不用官家,行在的這些翰林、禦史就能把咱們送到瓊州島。”
“這事倒乾脆。”康履肅容對到。“一來,得讓官家知道,整個行在的文武大多還是要去揚州的,如那些赤心隊中的逆賊,不過是一二遼地野人,並不能說明人心;二來,得更讓官家記起來、想明白,如李綱、宗澤之輩,遠不如你我貼心……”
“前一個倒好說,官家傷後很少問政事,奏疏多從你我處經手,這次官家要廣開言路,咱們多費費心,把那些可能說胡話的人給細細叮囑一番,再於這樞密院中細細查驗一遍便是。”黃潛善也嚴肅起來。“可後一個……”
“後一個黃相公便不懂了嗎?”康履冷笑不止。“一月多前在南京你怎麼殺的陳東?攆的李綱?官家忘了舊事,你也忘了?”
黃潛善登時無言,卻也會意。
話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又有話說,三人成虎,曾參殺人。
自古以來,權力中樞的小人利用掌握君主身側信息渠道的優勢,在摸清君主的性格後,把某些君主最在意最討厭的東西呈現出來,那有的人自然就要倒黴……這種事情,古有之,將來也必然有之。
當然了,身為宰執和內廷要害人物,再加上官家近來對這廂房內的五人明顯不耐,有些事肯定不能他們親自出麵去做。
“選個好人選!”
康履再度提醒了一下房內的大宋宰相,然後方才攏手轉身離去,而楊沂中不敢怠慢,居然直接跟了出去,並以祗候清貴之身親自撐起紙傘,為這位大宋內侍省大押班遮風擋雨。
房內剩餘三人麵麵相覷,皆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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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我按著小九的頭在屏幕前磕頭了,一個打賞一個頭,沒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