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愈發大怒,若非趙玖就在身前,怕是要直接直起腰來將這個漏網禦史拎到後院茅坑,一並了結……想他韓世忠混了二十年才混到一軍統製,容易嗎?你卻張口彈劾?
然而,這潑韓五心中戲碼十足,一旦回頭看到趙官家怔怔不言,卻又焦急不堪,而且居然不敢撒潑,隻是再度俯首求情罷了。
而趙玖見到這一幕,回頭環顧堂中左右,見行在文臣之狼狽,看到韓世忠之惶恐,又見這客棧中韓氏軍官兵馬,連著躲到堂邊的梁夫人俱皆憂色滿麵……卻是扶腰啞然失笑。
笑聲不大,但甫一響起,韓世忠便不敢再出聲,趙鼎也肅立不語,堂中登時靜悄悄一片,隻待這位官家出言決斷。
“趙禦史所言有理。”趙玖笑完之後,麵色不改,依舊微笑相對。“國家越是淪喪,中樞越是虛弱,就越要講製度,否則才是取禍之道……韓卿,今天要委屈你了!”
低著頭的韓世忠聽得此言,心如刀絞,聲音中居然帶了哭腔:“官家如此說,臣不敢委屈!”
“那就好。”趙玖緩緩言道。“韓世忠馭下不嚴,部下擅殺禦史,侵擾行在……免去承宣使,去禦營左軍統製,為權統製,依舊暫領禦營左軍。”
聽得此言,其他人隔岸觀火,多早有預料,而韓世忠這個當事人卻是半喜半憂……喜得當然是官家心裡有數,知道他的本事,到底沒讓他失了兵權,權統製也是統製嘛;而憂的是,大丈夫軍中搏殺,求得就是萬裡封侯,顯耀於人前,辛苦剿匪半年,好不容易得來的承宣使這個大銜卻丟了,潑韓五變成韓太尉才半個月就又變回潑韓五了!將來得花多少功夫才能再變成韓太尉?
當然了,除此之外,還有三分氣惱,卻是惱那個年長的趙禦史與坐在一旁指指點點做小動作的年輕禦史中丞……他韓世忠勇冠三軍,尤擅弓術,一雙鷹目除了官家身上不敢亂瞅外,這客棧大堂何處看不清楚?
但不管如何了,回到眼前,韓世忠聽完這個處置,還是俯首謝恩了,滿堂文武,連著早就退到邊角的梁夫人都跟著鬆了一口氣。
而就在這時,所有人都以為這場造反戲碼就此結束的時候,我們的趙官家忽然又出言了:“朕膽小,那首級實在是瘮人,一直不敢過去,韓卿且上前來!”
韓世忠不明所以,但還是兩大步邁過去,匆匆於官家身前再度俯首。
“良臣站直了,抬起頭來。”趙玖伸手扶住對方言道。
韓世忠依舊不明所以,但還是直起身、抬起頭來,卻還是不敢看身前年輕的官家,隻是盯著前方二樓樓梯發呆。
而到此為止,火光之下,坐在原地不動的趙玖這才真正看清楚了對方的細致容貌……怎麼說呢?彆的倒也罷了,一目之下,隻是覺得此人骨架著實突出,放在史書中一定要誇一句風骨偉岸的,然後又有一雙眼睛目瞬如電,望之如鷹,令人嘖嘖稱奇。
“良臣。”趙玖在座中打量了一陣,方才一聲歎氣,說了一句藏在心裡的由衷之話。“以後見了我就不要彎腰了……因為我能直起腰來,向來是韓卿一直為我扶腰做膽。”
言至此處,滿堂目瞪口呆中,這官家卻是將不知何時給解下的玉腰帶拿了出來,然後就在座中,就在大庭廣眾之下,要為根本沒反應過來的韓世忠親手係上。
且說韓世忠殺人回來,甲胄未除,腰中血漬粘稠,光影之下,黑褐一片,腥氣撲鼻,而官家所佩玉帶,自然是南京(商丘)行宮中久存的製式寶物,此番匆匆圍上,卻是熠熠生輝之餘瞬間被血汙所染。
見此情形,低頭去看的韓世忠回過神來,狼狽不堪,隻能趕緊用手捏住對方,然而其人手勁極大,宛如鐵鉗,上來又將趙官家捏的麵色漲紅……等韓世忠再度醒悟,卻又隻能尷尬鬆手,一時不知所措,失態至極。
“良臣平叛有功,本該重賞,可如今行在確實是空無一物,朕也一無所有,所幸今日良臣歸行在,朕便不需要這種肥腰帶來時不時提膽氣了,正好與你,無須推辭……”
可能是手太疼的緣故,趙玖一邊笨手笨腳係著腰帶,一邊隻能緩緩出言拖延時間。“至於區區承宣使,何必多想?你我君臣既然相逢,無非事成事敗,若事敗倒也罷了,若將來真能事成,難道朕還不如唐朝天子對郭子儀,舍出個郡王與良臣做做嗎!”
韓世忠尚在失態,連話都聽不清且不提,旁邊趙鼎、張浚、楊沂中等人卻聽得眼睛都紅了。
ps:多扯幾句,瀟瀟和七歲是我們書的兩位女管理,瀟瀟上本書開始幫忙,七歲乾脆影帝時期就是管理了,都認識好幾年了……瀟瀟今天生日,七歲前幾天發書前生日,一定要都說一句生日快樂,願前者越來越漂亮,後者越來越年輕。
話說,當時發書前七歲生日時看她們閒聊就一直想著呢,還記到了書稿大綱裡……昨天還想著能12點碼出來一章送祝福最好,但人老了就是不行,硬生生困過去了。
實在是尷尬,但祝福應該不會計較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