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玖聞得此言,一麵無奈,一麵卻是心中愈發不爽……他不是不能理解城門樓下發生的事情,不是不能理解這個時代的限製,可是理解歸理解,一個來自於那個時代的靈魂,還是從感性上對這種軍隊之間的鬥毆感到荒謬和失望。
實際上,這幾日煎熬下來,除了一個自淮南主動折返的趙鼎因為在對麵八公山組織士民建立中轉營地,漸漸展示出了極為老練的官僚手段,讓趙官家稍微舒心了一點外,全程就沒有半點能讓他展眉的訊息。
“官家!”
就在天色漸晚,趙玖稍微勉勵了一下田師中,準備折返之際,忽然間,張俊張太尉卻親自來到城門樓上求見,而且甫一見麵便在幾顆血淋淋的首級旁拜倒,言語也頗顯沉重。“實在是拖不得了!還請官家現在就收拾一二,今夜務必就從城中內渡出發,往淮南去吧!”
“有消息了?”趙玖努力呼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心緒平複下來。
“是!”張俊嚴肅做答。“前方軍情,劉太尉大部已經到了渦水,此時應該正在渡河,明日、後日便能到此處……”
“來這裡乾嗎?”趙官家一時蹙眉。“不是讓他從濠州(鳳陽、蚌埠一帶)渡河嗎?”
“應該是被金人追的緊。”張俊神色也愈發凝重起來。“我軍哨騎看的清楚,渦水東岸確實有了金軍行跡……其實,金人此時才有蹤跡,已經有些晚了。”
趙玖當即無言,隻能勉力頷首。
就這樣,趙官家再無轉圜餘地,當晚行在文武又與張太尉商量的清楚……官家與行在夜間渡淮,先往對麵八公山暫時安置;留都統製王淵為水上總管,掌握船隻,確保兩岸繼續通暢;尚未及渡的本地百姓也好,逃亡士民也罷,便是劉光世部到來,也都先入城,然後從有城牆保護的下蔡臨淮內渡輸送、調撥;而除內渡外,其餘所有城外渡口、船隻一並焚毀,以免為金人所用。
趙玖沒有參加這些議論,便是當夜渡河也都顯得渾渾噩噩。
“官家!”
臨上船前,張俊張太尉第二次主動朝趙官家下跪了。“臣有一言。”
“說來。”儘管有各種不如人意,但無論如何,張俊在壽州這一輪表現都守住了一個軍人的底線,趙玖實在是難以對他產生什麼多餘惡念,也很難不認真對待他的發言。
“官家,今敵勢方張,宜且南渡,故過淮之後,請官家稍作預備,便再度南行,據江為險,然後練兵政,安人心,候國勢定,大舉未晚。”渡口之上,狼藉一片,張俊不顧一切叩首以對,言辭懇切。“這是臣的真心話!也隻有此時說來官家才不會以為臣是個怯懦之人,還請官家細細思量。”
渡口之上,趙玖定定的看著此人……如果他沒記錯,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韙公開提出渡江偏安之策,放在以往,莫說他趙玖,便是尋常內心渴望如此的那些主和派、投降派也要站出來先嗬斥一番,然後給張俊安一個武人不知道德文章的保護性理由,再論可行性的。
然而,今時今日,此情此局,趙玖反而真的難以駁斥了。
“我知道了。”
實際上,趙玖沉默了半日,卻也隻能如此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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