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許景衡負責的元祐黨人問題……這件事情牽扯的人事太多,‘不儘如人意’的地方不用也知道,無非是官家的政治姿態問題和官僚們的普遍政治認知起了衝突。
然而,就在許相公準備力諫趙官家一番的時候,趙官家卻忽然越過這件事情,隻是又與許景衡交流了一番土斷之事,然後又與所有人討論一番數日後召見那些人才上殿殿試之事,恍惚間日頭就已經西斜不止了……然後趙官家卻也不再猶豫,直接借口時間問題讓諸相公散去,然後呼喊小林學士跟上,便也自己轉入後宮去了。
翰林學士值守宮中待製,本是常例,所以此舉雖然讓新來的幾位學士稍微妒忌了一下外,也都無話可說,尤其是這位城府極深的林學士剛剛立下大功。
然而,就在諸位相公恭送官家離去,相互拜辭寒暄,折騰了好一陣子以後,正準備各自歸家之時,忽然間,小林學士居然在楊沂中和劉晏的陪同下去而複返。
“四位相公留步。”小林學士遠遠便喊住了其中幾位。
呂好問幾人聽得此言,本已經心中一緊,一回頭更是頭皮發麻……原來,這小林學士手中居然攥著四張墨跡未乾的紙條。而與此同時,周圍人自張浚以下,看清楚情形後各自一怔,反而一起加快腳步,紛紛出殿去了。
隻能說,這位官家這種逼著人做事的方法,真是讓人心驚膽戰……當然了,也肯定有人巴不得享受這種紙條待遇呢。
但不管如何了,四人早已經無奈走了回去,呂相公更是硬起頭皮要在林景默手中去揭那些紙條。
而小林學士微微一笑,卻是先行開口:“官家有言在先,這些都是小事,不是讓相公們做的,相公們商議後儘管交予其他人速速處置便可。”
這便隻是要四人賦予這四張紙條合法性的意思了,呂好問心中一動,卻是動作泰然起來。
而第一張紙條揭開,上麵赫然寫著‘火藥坊’三字。
不等心中疑惑的呂相公主動詢問,林景默便乾脆解釋了一下:“官家有言,要在南陽專設一火藥坊,隻是一火藥坊,獨立於軍器監,不必多討論了,就在南陽左近設立,要速速去辦。”
呂好問微微頷首,也覺得此事確實簡單,簡單到他都想將這張紙條握住自己去做了,然而眾目睽睽之下,官家又有口諭,他也無可奈何,隻能回身去問與此事有關的汪伯彥:
“汪相公以為該交給誰?”
汪伯彥稍一思索,隻是瞥到跟著小林學士回轉的一人,便乾脆應聲:“事關軍機,讓禦前班直去做如何,楊統製?”
楊沂中麵色如常,便上前拱手相對,呂好問自問糊塗,便即刻將這張紙條遞給了好整以暇的楊沂中,然後再去揭第二張。
第二張紙條打開,正是‘胡閎休’三字。
呂丞相哪裡知道誰是胡閎休,不過林景默也即刻適時出言:“官家有言,這是最近建言軍策的一人,大約是在兩位辛統製軍中,請尋得此人,最好幾日後一起上殿,一同殿試。”
呂好問恍然大悟,更覺得此事不值一提,甚至他都想直接交給劉晏了。但這事畢竟牽扯軍中,卻是不好不讓宇文虛中轉手的,而宇文虛中卻也乾脆,他隻是隨意接來,便轉手遞給了劉晏,並無絲毫遲滯。
大概是前兩個事情太過簡單,呂相公已經兀自揭開了第三張紙條。
而果然,這第三張紙條上的事情也不值一提,甚至在意料之中,卻是‘汪叔詹’三字……不用小林學士解釋都知道,官家這是要昨日搞出那等事的汪叔詹好看!
不過,呂相公素來與人為善,哪怕汪叔詹自己都猜到要倒黴了,他也不想接手此事。而且,考慮到許景衡許相公昨日還當眾嗬斥過汪太常,在這件事上態度堅決,那麼呂好問很自然的就看向了許景衡。
當然了,許相公也不以為意,隻是一瞥,便乾脆開口點了一人:“殿中侍禦史胡寅本就有意彈劾王叔詹,隻是礙於明日選才,方才隱忍罷了,給他,讓他議論個罪過出來奏上!”
越過禦史中丞張浚直接點名胡寅,呂好問心中稍顯猶疑,但既然許景衡已經開口,他也不好多言,隻能喚來一名內侍,讓對方將這個紙條交給剛剛出殿不久的胡寅。
此事也就此揭過。
而可能是前三件事的過於簡單,讓呂相公信心大增,第四張紙條他倒是直接取來,放在自己手心中打開,卻是‘城防’二字。
“官家說了,南陽擴建倉促,城防不穩,怕是不足以應對戰事。”林景默嚴肅以對。“官家要改建城防。”
呂好問歎了口氣,他如何還不明白……這幾張紙條乃是官家給那幾個心腹近臣的功勞,便也毫不猶豫,直接脫口而出:“讓閻孝忠去做吧,我出去自尋他來做。”
小林學士並不以為意,也不置可否,隻是微微頷首,便直接退回去了。
就這樣,這一日趙官家將鍋甩的乾乾淨淨,便自去享樂。
然而,當日深夜,趙官家卻被人從溫柔鄉中喚醒,並得知了一個天大的消息——就在數日前,李彥仙在克複陝州之後乘勝追擊,越過黃河,據中條山,發兵北擊,連續攻克安邑、解縣、聞喜,解州也幾乎全境為他所複!而解州既複,太行山道路也通了!
趙玖目瞪口呆,繼而狂喜……什麼宮廷內鬥,什麼煉金術士,什麼流水線火藥坊,什麼元祐黨人平反,都是個屁啊?
這李彥仙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神仙?自己怎麼就沒聽過呢?!
而就在趙官家回到被窩,幾乎興奮到睡不著的時候,忽然間,又一封加急軍情送到——韓世忠兵敗西京。
趙官家這次是真睡不著了。
ps:我錯了,我複習了一夜的北唐……一口氣沒停下來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