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說,猶豫前方少了幾十號人的拖拽,完全可以節約出空間,在砲車前部壘砌出一個防禦工事;
再譬如說,配重的額定質量,有效保證了發力的穩定性,使得砲車的發射更加精確;
還譬如說,配重的絞輪,使得砲車的發射更快了一些……
更不要提宋軍早有準備,砲車位置分散、彈丸種類不一——破壞對方砲車的石製彈丸,射程更遠、具有‘開花’效果,專門打人的泥製彈丸,二者配合,絕不是一加一這麼簡單。
更快一些,更強一些,防禦更好一些,更遠一些,更準一些,加在一起便是全方位的壓製。
故此,在第一輪齊射偷襲了金軍將台之後,整個上午,宋軍砲車接連不斷,卻是將金軍砲車陣地徹底打崩。
相對而言,南陽城上,早已經按照陳規的要求,去除了多餘的高樓、望台,城牆頂麵也略顯狹窄,但女牆卻專門加厚……一直到金軍砲車陣地徹底崩潰,失去攻擊能力之前,城上損失堪稱微乎其微。
到下午時分,確定金軍砲車陣地無用之後,趙官家重新登城,卻又再度索然無味起來,因為攻城以來,金軍大營第一次陷入到了全線沉默之中。
沒有挑釁,沒有往來封鎖的騎兵,也沒有嚴厲嗬斥民夫與漢兒軍的督戰甲士,前方將台上更是一片空蕩蕩,連旗子都拔乾淨了!
毫無疑問,這是宋軍的大勝!
滿城歡呼雀躍,而金營依舊無聲。
平心而論,這不怪完顏兀術,完顏兀術沒有犯錯……他想過砲車問題的,他知道攻城要靠砲戰,而且他在下蔡城吃過僥幸心理的虧之後,這一次早早預備好了持續砲戰的心理準備,換成彆人過來,恐怕也不能理解這一次宋軍的砲車為何那麼準、那麼快、那麼遠而已。
而且,他現在也來不及考慮砲車的問題了,因為一個巨大的疑難正擺在他麵前。
“多少?”
相隔前線極遠的北麵中軍大帳中,完顏兀術茫然抬頭。
“除萬戶赤盞暉將軍外,還有七位猛安、四位謀克當場戰死。”一名漢人參軍小心翼翼言道。“除此之外,還有六位猛安、兩位謀克重傷難戰……”
這就是那幾十個泥丸的作用了,趙官家忍了半個月,就是為了這一射。
“自出兵以來,未曾聞如此慘烈事。”隔了許久,手臂被泥丸迸濺到的完顏拔離速方才扶著胳膊憤然出言,卻不知道是對誰發憤了。
“現在不少想這個的時候!”另一位萬戶韓常當即出聲。“現在是,按照軍法,要不要再斬掉七八個猛安,幾十個謀克?!”
拔離速愕然抬頭,這才醒悟為何滿帳無聲,卻又覺得哪裡荒唐的不得了……這真要是斬了,豈不是全軍一般高階軍官平白沒了?這仗也不用打了吧?
南陽城幾十個泥丸就勝了金軍四萬主力?
可是女真軍法,從一開始就如鐵律一般擺在那裡啊?!赤盞暉和那七位猛安,難道不是正正經經的戰死嗎?!
帳中所有人都看向了滿臉是血漬的四太子,半是惶恐,半是期待。
“我……俺……”完顏兀術終於也出聲,卻是滿帳矚目之中咬牙而定。“不算戰死!絕對不能算!萬事俺自擔之!算俺赦你們的!”
拔離速、韓常以下,所有人俱皆釋然,但不知道為何,為首二人,也就是這兩位剛剛還覺得荒唐的萬戶對視一眼後,反而若有所失。
因為再怎麼情理之中,也掩蓋不了這是金軍第一次大規模違逆軍法……此例一開,將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