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欲望,一個正常的趙官家不會有,一個穿越者也不該有,但結合到一起,就顯得那麼理所當然。
而要給這種欲望定個性的話也很難,往低俗了點說,那就叫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有點政治不正確,但非要抬高的話,卻也可以稱之為某種使命感。
如果不是想為這個國家和民族做點事,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欲望呢?
躺平在杭州多簡單,最多中間多一次海上漂流記嘛,然後等個十幾年,等到嶽飛進入的黃金年齡,他的嶽家軍也到了十萬之眾,披甲者七八萬,到時候來個十二塊金牌到前線催促進軍湊個趣……多乾脆?
但如果能主動去做點事,為什麼一定要躺平呢?
早一年結束戰爭,會有多少張永珍那種人不必死掉,又會有多少張永珍成功回到家裡?難道嶽飛不是抱著對家鄉的眷戀而形成的樸素愛國主義嗎?讓嶽飛成不了英雄,讓他三十歲當著鎮撫使就榮休回老家去了,豈不更好?
能享受太平,當個太平富貴之人,為什麼要背井離鄉,向死而生?
實際上,這種妒忌情緒之所以屢屢揮之不去,就是趙玖給自己找到了這個歪理,按照這個思路,越是反思,趙玖反而越是自豪起來……似乎這本就是一種值得自豪的情緒一般。
但是,這種自豪和眼下的金軍大舉入侵帶來的巨大壓力,卻又給趙玖帶來了另一個,也是最後一種怪異情緒——反思過了頭,外加自我解釋心裡那種妒忌時帶來的理想落差,使得他又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努力來了。
這些日子,趙玖有時候會想,相較於那個給了他這個軀體卻的人而言,他明明做了那麼多事——明明那個人隻會逃跑,一路逃到揚州,然後是東南,然後是海上,而他趙玖卻守住了淮河,使得東南和兩淮最起碼沒有糜爛;明明那個人拋棄了中原,隻知道在揚州享樂,而他趙玖卻選擇了南陽,還親自守城並主持中原抗戰;明明那個人隻知道拖前線後腿,而他趙玖卻對李綱、宗澤、李彥仙、韓世忠、嶽飛這些原本在另一個時空被壓製、拋棄的抗金英雄做了那麼大支持……
但為什麼,局勢還是那麼難呢?而且還出現了韓世忠這種意料不及的事情?
到底是哪裡犯了錯?
難道說逃避比迎戰更合理?
“你說,朕要是一開始去了揚州又該如何?”趙玖忽然回頭朝枕邊之人問道。
無人應答。
可能是白天做飯太累的緣故,吳瑜早已經睡著了,而趙玖也沒有什麼驚訝之意。實際上,若不是早知道對方已經睡著,趙官家還不問這句話了呢。
而這,正是趙官家最苦悶之處了,他心裡好多話,好多想法,都是沒法說給彆人聽的,所以這些情緒才會積攢在他心裡,日複一日,隨著局勢艱難而變得複雜晦澀起來,以至於動輒便會如此胡思亂想小半個晚上。
不過問完之後,趙官家卻是終於放棄今晚的胡思亂想,直接吹熄了燭火,轉身抱著已經睡著的吳瑜準備歇息了。
但是,燭火剛剛熄滅不久,門外卻傳來了一陣急促而又顯得有些克製的敲門聲。
“大家!大家可睡了?”
“官家!還請官家起身。”
前者是負責後宮的馮益,後者是楊沂中,二人一起來叫門,必然是有事。
“什麼事?”趙玖哪裡能睡著,何況聽到此二人聲音,也是趕緊起身摸黑穿衣。“難道杜岩出去便被擒了?”
“不是……是呂相公忽然來了,說要私下麵聖。”又一個聲音響起,赫然是主管前殿機密文字的大押班藍珪。
而伴隨著藍珪出聲,房門被小心打開,又被關上,儼然是藍珪、馮益一起入內,親自來點燈伺候官家穿衣。
然而,趙玖聞得此言,隻覺得腦中一陣漿糊翻騰,反而不解,便遮住剛剛燃起的燈火,蹙額以對:“哪個呂相公?”
“當然是樞密院呂頤浩呂樞相了。”藍珪小心做答。“今夜本是呂相公在大殿值夜。”
“也是。”趙玖恍然搖頭,又回頭看了眼睡得死沉的吳瑜,便穿上鞋子站起身來。“都省的呂相公乾不出來這種事……”
藍珪當即俯首不言。
就這樣,趙玖披上衣服,匆匆出門,又冒雪帶著楊沂中等人穿過後宮那片早已經砍伐乾淨的樹林空地,準備轉入前殿,卻不料剛一來到拐角處便看到了獨自一人、昂然束手立在彼處的呂頤浩。
趙玖無奈,卻是連楊沂中也屏退,也獨自上前。
“官家!”呂頤浩微微欠身。“好教官家知道,臣剛剛想到了一個事關大局的門路,雖然隻是粗疏思索,但或許可行,所以匆匆喚官家起身,想讓官家考慮一二……”
“呂相公請言。”趙玖當然明白對方意思,便強壓困倦之意相對。“事情若不能成,朕絕不會說出去的。”
呂頤浩微微欠身,卻是隻說出了一句話來,便不再多言。
而趙玖初時一怔,旋即驚醒,卻也並未做答,二人隻是微微頷首,確定信息交彙無誤,便在前殿與後宮的交界處告辭,然後各自回身休息去了……呂樞相在前殿偏房也是有自己房間的。
且不提年近六旬的呂樞相回去後是否能睡個好覺,但年輕的趙官家這番回去,卻是再度胡思亂想,翻來覆去,久久難眠。
很顯然,呂頤浩剛剛那個建議讓他有些心動了……隻是眼下沒有理由去做而已。
PS:感謝第五十七萌lin!
這是小林學士粉絲?
話說,今天洗衣服的時候,不知道小九怎麼進去了……一放水聽見喵喵叫……把我給嚇死了,然後撈出來以後還給我隔著衣服在胸口劃拉開一個口子,血淋淋的。
那麼……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