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又過了兩刻鐘,也就是四分之一個時辰之後,嶽飛部便正式與金軍在清潩水東岸的金軍陣地開始接戰!
金軍核心陣地都在清潩水與濁潩水中間的大洲位置,也就是在長社城下。而此時,因為走了十個猛安,再加上撻懶臨時決斷,主動放棄了渡河在東岸決戰的計劃,所以清潩水東岸的陣地極為空虛,基本上隻有一些零散降服的漢軍部隊,和一個猛安的金軍而已。那麼,這片陣地在那個猛安主動撤離後,幾乎是瞬間落入宋軍手中。
這件事本在意料之中,當然無關緊要,但此時,又一個必然的選擇擺在了撻懶麵前。
“拆了東麵清潩水上的浮橋?”難得披甲上馬出帳的撻懶,望著河對岸密密麻麻的宋軍,對身側大?的建議一時猶疑。
“不錯。”年輕的大?小心建議。“此戰關鍵在於拖延時間,等蒲查萬戶回援,而咱們為了糧草輸送和騎兵往來,河上幾乎到處都是浮橋,現在拆了浮橋,不就能儘量遲滯宋軍了嗎?”
“有道理!但不好!”撻懶想了一下,稍微搖了下頭。“若拆了浮橋,便不利於鶻拔魯折返後兩麵夾攻了,屆時一旦不能在天黑前擊潰宋軍主力,陷入夜戰……不是說咱們不能打夜戰,但韓世忠趁機跑了怎麼辦?”
這話似乎也有道理,大?倒也無話可說……實際上,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倉促應戰,什麼都是對的,什麼也都是錯的,不到戰後,沒人知道哪個決斷是對是錯。
“就這樣,不用管那些浮橋了,就用這些浮橋來引誘宋軍過來,待這股宋軍半渡,也就是約莫過來一萬人以後,你就立即上前引八個猛安迎頭痛擊,隻要一擊而破,也就能搶在宋軍後續大軍抵達前,將這兩萬兵全部擊潰了。”撻懶終於看著對岸推進極速的嶽字大旗,卻是終於給出了一個決定版的方略。“俺自引剩餘七個猛安守住韓世忠!”
年輕的渤海王族大?聞得此言,非但沒有什麼意見,反而覺得吃了一顆定心丸,便不再言語,立即打馬而去,奉命迎戰。
而撻懶望了望頭頂已經明顯西斜的陽光,也重新恢複了往日鎮定……此時此刻,在這位金軍右副元帥的心裡,有這麼一個等式:
萬人以上會戰之中,一個猛安足以擊敗宋軍三千兵!
所以,八個猛安足以擊敗宋軍兩萬人,所以,二十五個猛安合在一起,足以擊敗戰場上的所有宋軍……所以,此戰唯一要避免的就是讓自己這十五個猛安陷入到被七八萬宋軍一起圍攻的狀態。
僅此而已。
就在很久沒有披甲上陣的撻懶為自己加油鼓勁的同時,趙玖趙官家本人已經行至距離這位金軍右副元帥不過二十裡的開封府與潁昌府界溝。
在此地,趙玖按照原定計劃,讓全軍稍作休整,而為防突襲,大部分軍士也開始在再度啟程前穿上了皮甲和稍薄的鐵甲……當然了,除了劉晏那兩百騎外,最優秀的劄甲卻是一件都無了。
而就這時,前軍王彥忽然打馬而來,直趨龍纛之下尋到了正在喝水的趙官家,然後直接在馬上提出了一個超出原計劃的提案:
“官家,此處距前線不過二十裡,臣的前軍在最前部更是已經能看到前方煙火了,再加上之前還嶽飛部最後休整時派來的信使,已經可以確定前方正在接戰無誤……所以,臣特請官家下旨,讓我部八字軍停止休息,即刻跑步向前!並以軍中騎兵集中先發,向前支援!”
“騎兵先發自然可以,但全軍跑步向前,到陣前還有力氣作戰嗎?”匆匆起身的趙玖一時為之愕然。
“不用即刻作戰!”王彥依舊沒有下馬,而是嚴肅以對。“此時嶽飛必然在與金軍爭奪河上浮橋,能接戰的地方不多,而且兩萬大軍想要儘數渡河也極困難,我軍便是跑斷了腿,也可以在河畔從容休息,再行渡河。官家,恕臣直言,此戰要勝,關鍵就在於能否一口氣以絕對兵力壓垮金軍,並無二論……那麼想要如此,攻勢延綿不斷就是關鍵!”
“臣附議!”隨軍官職最大的文官胡寅忽然拱手相對。“嶽鎮撫不在,此間軍事本該王製置決斷!”
趙玖聽到此處,不再猶豫:“既如此,劉晏引騎兵先去,而前軍事,王卿自為之,不必來報!”
王彥大喜過望,即刻在馬上謝恩而去,而劉晏也即刻下令本部兵馬著劄甲,片刻之後,便疾馳而往。
眼見著劉晏也出發後,趙玖卻是不再耽擱,下令全軍再度啟程,尾隨前軍跟上。
僅僅是兩刻鐘後,宋軍援軍便陸續抵達,最先到達的先頭騎兵不過數百,但領頭的那支重甲騎兵的旗幟卻讓所有金軍稍顯騷動——赤心隊本是很多金軍的熟人。
非隻如此,後續宋軍雖然陣型稍亂,但卻也綿延不斷,迅速湧來,而且這些軍士的特征也讓所有金軍很快意識到了對手的身份——八字軍也是熟人!
而此時,觀戰的完顏撻懶卻已經開始迷糊了起來,原因再簡單不過,之前兩刻鐘,八個猛安雖然場麵上沒有落任何下風,或者說確實一直壓著宋軍來打,但卻始終無法迅速擊破、擊潰所謂半渡而擊時渡過河來的一萬宋軍!
那一萬宋軍,渡河之後,並沒有冒險進軍,而是那麵嶽字大旗的指揮下,搶在金軍騎兵來攻前就在清潩水西岸,背靠著一條條浮橋,結成了多個長槍硬弩組成的硬陣,宛如山陵一般堅固。
這超出了他長久以來對宋軍的認識,他甚至開始後悔沒有拆掉浮橋了。
“元帥!”一名渤海謀克飛馳而來,遙遙便喊。“宋軍大隊上來了,俺家萬戶求元帥給些支援!”
在將台夯土高地上觀看了整個戰局,對整個戰場了如指掌的完顏撻懶本能便想答應,但剛要開口,身側卻忽然一陣騷動,還有親信侍從主動拽了他一下。
撻懶順著親信的手指望去,然後額頭上便開始出汗,因為已經垮塌又被堵上的長社城某處城牆廢墟上,韓世忠的大旗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不聲不響的出現在了彼處……那麵旗幟,就好像一隻潛藏起來的老虎眼睛一樣在盯著他的後背。
猶豫了一下,撻懶咬牙回複那渤海謀克:“告訴大?,俺再給他兩個猛安,但告訴他,不許他顧及傷亡了,讓他親自領頭,與俺鑿進宋軍大陣裡去!”
PS:感謝寡人賜你自儘大佬的雙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