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來到將台前,整理好思路的洪涯翻身下馬,俯身相對。“在下打探清楚了,確係是趙宋官家禦駕親征!”
此言一出,完顏撻懶和他身後的金軍軍官、降人謀士各自騷動。
而完顏撻懶自己也苦笑相對:“辛苦洪參軍了……其實你走這一刻鐘,俺光看戰局也看出來了,若非是趙宋官家親至,宋軍何至於如此奮勇?大?已經向俺去援兩次了,要俺將最後兩個猛安一起交出去!俺正在猶豫!”
“不可以!”洪涯抬起頭來,咬牙相對。“元帥!好教元帥知道,在下剛剛沿途打探的清楚,趙宋官家親自下旨,要全軍無論如何儘快儘數渡河,然後便要各部主動拆掉東麵河上所有浮橋!若浮橋儘毀,那便是蒲查萬戶回來,怕也一時難渡河來救……還望元帥早做決斷!”
且說,撻懶的位置居高臨下,自然早看到了宋軍部分拆橋的行為,但畢竟不能確認事情的本源,但此時聽到洪涯報告,卻是瞬間渾身冰涼……
須知道,這跟趙宋官家來沒來還不是一回事!
趙宋官家來了,隻能說明這仗難打了!
而他完顏撻懶的女婿,和他女婿此番出擊精挑出來的十個猛安生力軍才是這個金軍右副元帥在這裡頂著巨大壓力硬撐的根本底氣!
這位金軍右副元帥,在這裡騎馬立了近一個時辰,眼睜睜的看著越來越多的宋軍以一種連續不斷疾風怒濤般的攻勢參戰,到了眼下,更是達到了他之前預想的最大困難局麵,也就是宋軍在戰場上形成了五倍於自己一方的驚人數量優勢!
這個過程中,身為一軍主帥,是需要有強大信念才能在此撐住的,而一直支撐撻懶的信念,就是他堅信他的女婿會隨時趕來逼迫宋軍終結此戰。
所以,當如今有人用確切的言語告訴他,那十個猛安便是回來,也無法參戰之時,這位今日心臟受夠了驚嚇的糟老頭子自然就徹底驚恐難耐了。
不過,可能是因為金軍將領已經好多年沒使用過那個詞彙了,完顏撻懶在驚恐之餘,一時間居然沒有意識到身前這個降人的暗示。
但也僅僅就是一時間罷了。
片刻之後,隨著完顏撻懶在一種奇怪的狀態中遠遠目睹韓世忠的軍旗以一種一往無前之勢穿越整個戰場,與那麵龍纛還有嶽字軍旗成功彙合以後,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忽然醒悟到了這個降人的意思。
又或者說,這個降人提醒了撻懶,讓撻懶意識到了自己心裡潛藏的意思——之前韓世忠忽然從城內突出,直撲龍纛,也是直插大?的後背,那個時候,撻懶居然沒有主動派出自己本來用來防備韓世忠的最後兩個猛安,就是他心裡已經起了某種不可言說的心思。
但是這個心思太荒唐了……且說,這個時候要逃不是不行,宋軍在東麵,準備拆掉東麵清潩水所有浮橋,可是長社城西麵濁潩水上也是有浮橋的,唯獨東麵不是金軍補給路線,也不是防備宋軍來攻方向,所以那邊隻有一兩座常規通行浮橋!
換言之,此時他撻懶逃了是沒問題,但一逃便是標準的棄眾而走!十幾個猛安就要扔在這個地方!
而金軍這麼多年下來,已經多久沒在這種級彆的會戰中出現主將棄眾而逃的事情了?又不是絕境!
回到眼前,想通了這一切以後,撻懶既沒有嗬斥身前的降人,也沒有讚同此人,更沒有給大?派出自己最後的兩個生力猛安充當援軍,而是用一種詭異的沉默來應對這場被宋軍徹底掌握了主動的大會戰!
話說,一日之前,說宋軍會主動出擊,撻懶必然不信;
上午之前,說宋軍會來長社城下找他的主力野戰,撻懶也絕對不信;
中午之前,說嶽飛會領著兩萬兵馬,不管不顧,渡河先攻,他還是不信;
直到半個時辰之前,撻懶依然不信自己這仗會失了把握;
而一刻鐘之前,他還不信趙宋官家真的來到了戰場;
但到此時,種種不信被宋軍用現實一一擊破以後,撻懶已經有些懵了……他已經不敢想,也不敢去做出什麼操作來控製場麵了。
沒錯,也就是此時完顏撻懶身側沒有足夠資曆的金軍老將,否則一定會有人直接說出來——隨著宋軍一連串的決然猛攻,老撻懶已經被宋軍打懵了!
“官家!”
就在撻懶被打懵的時候,同一時間,韓世忠入得嶽飛陣中,直趨龍纛之下,一直看到趙玖本人,方才長呼一口氣,然後脫下帶著銅麵的頭盔,泣涕於地。“臣在城上,真不敢信是官家親至……臣萬死,勞動官家至此險境!”
“這算什麼險境?”麵色還是有些潮紅的趙官家趕緊上前扶起韓世忠,又看了眼就在幾十步外縱馬呼喊指揮的嶽飛,說出了一句心底的大實話。“良臣是朕的腰膽,這幾萬大軍是朕的根本,你們都在此處,那此處才是天下最安穩的地方……不說其他,這仗打到現在,良臣以為如何?”
“這仗自官家引龍纛過河之後,便已經勝了!”韓世忠起身抱盔昂然相對。“不過是諸將缺個統一指揮,差最後一下總攻之勢而已!”
“正好交給良臣!”趙玖趕緊相對。
“這事臣也做不來,城下東京留守司與那邊八字軍雖說必然認得臣,但卻不屬臣轄製……”韓世忠指著頭頂龍纛而言。“請官家移龍纛向西北麵完顏撻懶將台而去,臣與這位嶽鎮撫一起並旗扈之,則萬事可定!”
“就依良臣所言!”趙玖看了眼勒馬過來,駐馬聆聽卻不言語的嶽飛,心下醒悟,這是嶽飛還不夠了解自己,再加上對戰局已經很滿意,所以還不敢勸自己如此為之,又或者說,此世間此時隻有韓世忠敢勸趙官家使出這一招來。
非要舉個不恰當例子,按照某些高端遊戲裡的說法,那就是當世頂級大將中,隻有韓世忠算是與他趙官家達成了最高級的羈絆,能夠聯動他這個官家,使出這一招來。
但不管是誰發動的了,交戰了一個時辰又多了半刻鐘之後,那麵稍有常識之人都知道代表了趙宋天子的金吾纛旓再度在戰場上開始移動,卻是在左右一麵韓字大旗與一麵嶽字大旗的扈從下,緩緩向西北推進……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嶽飛和韓世忠,而可憐充當趙官家中軍的酈瓊與劉晏這兩個統製級彆的軍官,都沒資格在這個時候在龍纛旁打起自己旗幟,以免喧賓奪主的,隻能遠遠在側翼扈從。
而見到龍纛與韓嶽兩麵旗幟一起移動,戰場上原本因為倉促渡河而陷入亂戰的近七萬之眾的宋軍,開始自發順著這個方向發動全麵的突擊,五倍於敵軍的優勢徹底展現無疑,宋軍帶動著滾滾煙塵,如潮水一般集中湧動,喊殺聲震撼天際!
事實證明,當亂戰中一方率先集中起力量後,另一方便再無反抗之力,僅僅是宋軍發起全麵突擊之後,當麵的最殘破的幾個金軍猛安便整個潰散,金軍前線指揮官大?見此也隻能長歎一聲,縱馬而走。
而此時撻懶依舊懵在原地,隻是望著那麵朝自己湧過來的龍纛喃喃失聲……話說,一直到現在,這位金軍右副元帥手裡居然都還攥著兩個猛安一直沒有投入戰鬥!
ps:感謝書友adrian_fufu和書友陽光下の牛肉麵兩位同學……這是本書第六十三萌和第六十四萌……繼續拜謝兩位同學的支持,感激不儘。
然後推書……不對……這書不需要推……獻祭新書榜第一《夢回大明春》
剛剛才注意到界麵變黑了……多說一句,我覺得大家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哀悼,希望大家不要被2020年的前半段的艱難所俘虜……總是能邁過去的。畢竟,任何時代,咱們都不缺嶽飛和韓世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