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急。”粘罕擺手相對。“容俺多想一想。”
兀術無奈,隻能告辭。
而兀術既走,粘罕左思右想,卻是越想越覺得對路,但逢此時節,不免敏感疑慮,所以一夜都未睡好覺。到了第二日,更是將完顏希尹與完顏銀術可這兩個左膀右臂喚來詢問。
但出乎意料,兩個心腹臂膀,一個覺得有些不妥,一個乾脆直接反對。
“都元帥,國主中風,扶諳班勃極烈繼位是妥當的,四太子這些話也算有道理,但這種事情還是要有國主同意才行……國主同意了,那便是保扶江山,國主不同意,直接做,那叫擅行廢立,反而不妥。”完顏希尹蹙眉以對。
“國主那個樣子,如何能同意?”銀術可嗤之以鼻。
“不妥又如何?”粘罕製止了銀術可,撚須相對。
“將來新國主長大了,還是要跟都元帥鬨起來的。”希尹完全無奈。
“哪裡能管這麼遠?”粘罕終於歎氣。“銀術可呢,你又怎麼想?”
早就不耐的銀術可脫口而出:“四太子沒安好心……”
“怎麼說?”粘罕精神一振。
“合剌到底是太祖嫡孫,是兀術他們侄子。”銀術搖頭以對。“若是合剌繼了位,三位年紀大些的太子不提,便是太祖其他兒子,還有東路軍各處猛安、謀克,就都會圍著新國主抱成團,再無嫌隙。到時候,莫說都元帥想抬舉四太子壓住其餘的法子要失效,怕隻怕不等合剌長大,就要反過來讓都元帥也中了風……那時候,我們這些人也隻能過來伺候都元帥湯藥了。”
“胡扯八道!”粘罕當即嗬斥,但卻又認真思索起來。“所以,你的意思是,就這麼下去最好?”
“最好國主能在床上躺個十年八載!”銀術可不顧旁邊希尹的怒目,毫無遮掩自家心意。“然後合剌也再病死,直接將設也馬立為諳班勃極烈最好。”
“越來越胡說八道……”粘罕當即再斥,卻又無奈搖頭。“現在的關鍵是,不管如何,老四那些人都要將合剌給架起來,昨日過來一說,也算是仁至義儘了……老四是個有本事的。”
完顏希尹與銀術可都不言語……很顯然,他們也都覺得完顏兀術越來越成熟了。
“兀術昨日跟我說了此事,今日一早便直接請了他幾個哥哥弟弟過府聚會去了,怕就是要私下商量這件事情,讓幾個兄弟再合攏起來。”粘罕又稍微解釋了一下目前情形。“依我說,若是真讓他們兄弟把這件事情鬨起來,上下都有了意,咱們這裡就麻煩了。”
完顏希尹與銀術可還是不言語,半晌,也隻是希尹歎了口氣:“話雖如此,委實想不到辦法,隻能再等等,看兀術他們是什麼法子,再做應對了。”
粘罕徹底無奈,隻能放二人回去,然後愈發疑慮起來。
但二人剛剛出都元帥府沒多久,那兀術的招數便直接到了,而粘罕也匆匆遣人將兩個心腹喚了回來。
“先去見諳班勃極烈?”希尹眉頭緊鎖。
“對,兀術的意思是,讓我親眼去見見諳班勃極烈,考教一下本事、人品……”粘罕也眉頭緊鎖。“這也逼得太緊了。”
“但也不好不見吧?”希尹連連搖頭。“若是連見都不見,那算什麼?上下怎麼想?”
“不錯,這老四著實厲害,一步步攆著我往裡走。”粘罕有些沒好氣道。“總得見一見的。”
“若是非要是見的話……”銀術可忽然插嘴。“是讓合剌來這裡,還是讓都元帥去見合剌?我的意思是,畢竟剛剛關了蒲魯虎他們,還是要小心些,萬萬不能親身去合剌那邊!也不能去四太子或者誰府上見!”
“可讓諳班勃極烈來見都元帥又算是怎麼一回事?”希尹也有些沒好氣道。“我若是兀術,隻是不同意,鬨起來,看看誰非議多些?”
粘罕終於攤手,便要做決斷。
但就在這時,銀術可忽然提出了一個建議:“去尚書台如何?國主行宮是最尷尬的,萬萬去不得了,燕京便隻有那個地方像個樣子。”
希尹雙目直接一亮:“不錯!”
粘罕也是恍然頷首。
而很快,銀術可便再度蹙眉:“可見了合剌,又該用什麼言語才能打發掉他?”
希尹再度大怒。
粘罕卻是撚須失笑:“你這廝想甚呢?且不說廢立的事情,我也有心好好看看合剌到底如何……那畢竟是諳班勃極烈,下任國主。”
銀術可這才住嘴,而希尹則是欲言又止。
就這樣,粘罕也直接遣人回信給兀術那邊,約定了明日眾勃極烈與諸元帥尚書台一起見一見尚未成年的諳班勃極烈完顏合剌,一起做個說法。
探知兀術那邊眾人也都散去,當日無言,粘罕甚至有閒心在家寫了一篇日記……這是從宋人那邊學來的法子,據有些漢人幕僚說,趙宋那個官家便喜歡寫日記。當然了,此日記非彼日記,粘罕還沒下作到在日記裡講述個人心路曆程的地步,而且他認字晚,也沒這個文化水平。
實際上,這位都元帥隻是在這頁紙上寫了區區一行字而已——希尹近來不大好,跟兀術走的近。
隨即,複又撕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