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等待是煎熬的,期間趙玖和其餘高層一度猶豫,要不要繼續向上遊進發,彙合張榮,繼續給對麵的大名府以壓力。
但是很快,這日傍晚前,一個絕對是戰術上的壞消息,但也絕對是戰略上的好消息便傳來了——九月二十當天白日,麵對緊急調度來援的金軍,統製官王剛不遵軍令,放棄了城下渡口陣地,主動在曠野迎擊,結果遭遇遠超想象數量的金國精銳騎兵迭進突擊,當場潰敗。
隨即,王剛狼狽率部逃回聊城,部分潰兵措手不及下隻能直接登上了渡口負責接應的水軍船隻。而水軍偵查部隊也在隨後偵查清楚,最少不下近萬的金國騎兵包圍了聊城,金國宿將、老牌萬戶阿裡的旗幟赫然在其中。
這一戰,固然有王剛不聽指揮,為了功績而損兵折將的意外,但這也不耽擱最終局勢基本上驗證了嶽飛的預判。
訛裡朵怕是的確真的發急病死掉了。
夕陽煌煌,映照大河。
一身棉布戎裝,但未披甲的趙玖立在子路埽的大堤之上,仰頭扶劍,對著黃河北岸長呼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不能在猶豫了……軍事上的事情,本來就是六成勝算,便可全軍壓下,以圖決戰,何況,眼下訛裡朵不管是真死還假死,他的死亡效應都已經體現出來了,軍事、輿情都已經按照他已經死亡這條路線發展了,沒必要再深究什麼真假了。
換言之,該決斷了。
“傳旨。”
片刻後,已經緩過氣來的趙官家忽然回頭,卻是麵色坦然而嚴肅,直接對著身後河堤下密密麻麻的文武官員、近臣甲士下令。“詔禦營前軍都統嶽飛、禦營右軍都統張俊、禦營水軍張榮、禦營海軍副都統李寶,合四軍九萬整為河北方麵軍,加禦營前軍都統嶽飛為少保、河北元帥,節製洛陽以東戰線,統一進發河北。”
這是原本就定好的計劃,但此時趙官家平靜說來,周圍卻俱皆凜然起來,便是嶽飛也晃了一晃,方才要上前拱手謝恩,準備遵旨聽令。
但立在河堤上的趙官家一言既出,如釋重負,卻是不等在場眾人反應過來,繼續下旨不停:
“詔禦營中軍左副都統王德、右副都統酈瓊,禦營騎軍都統曲端,旨意既到,即刻發本部全軍八萬依次向西,曲端先發,王德次之、酈瓊隨後,進發陝洛……告訴他們,朕馬上隨軍趕上。”
“詔禦營左軍都統韓世忠、禦營中軍都統李彥仙、禦營後軍都統吳玠,合三路軍十三萬為河東方麵軍,以延安郡王韓世忠為河東元帥,統一進發河東。”
“詔禦營中軍都統李彥仙出中條山,旨意既到,即刻合圍河中府,並聯絡太行義軍,與馬擴聯兵。”
“詔禦營左軍都統韓世忠,即刻發全軍四萬渡河,進發河東,務必先取河中為前頭。”
“詔禦營後軍都統吳玠,暫屯陝北,分兵叩呂梁、壓河外,聯絡契丹、蒙古諸部。”
“詔陝西路經略使胡世將、寧夏路經略使胡閎休、秦鳳路經略使趙開供給關西軍資,征召民夫,務必保障前方軍事通暢,再詔三人依前案發黨項輔兵五萬,統一聽製於吳玠。”
“詔公相呂好問、都省首相趙鼎、副相劉汲、樞密使張浚、樞密副使陳規依舊製合秘閣、公閣總攬朝政。”
“詔樞密使張浚統攬東京以南,後方全國軍資調度、轉運。”
“樞密副使陳規領東京四壁防禦大使,專心京畿防禦。”
“詔工部尚書胡寅、兵部侍郎領都水監劉洪道依正副統攬前線軍資調度、分配、轉運、各地民夫征召。”
一氣說下來,趙玖居高臨下,平靜詢問下方密集群臣:“可還有遺漏?”
“萬俟卨……”王彥立即提醒。“按照備案,京東西路為東路主要後勤轉運,須讓萬俟憲台統攬京東兩路後勤轉運。”
“詔京東西路經略使萬俟卨,統籌京東兩路後勤轉運,保障東路行軍後勤……可還有嗎?”
“臣……”呂頤浩向前一步。
“呂相公隨朕進發洛陽,王都統也是,禦前班直也儘發隨駕。”趙玖平靜打斷對方。“可還有嗎?”
“高麗、東蒙古……”劉晏難得俯首進言。“當速速專門遣使。”
“東蒙古最重,讓寧夏經略使胡閎休、陝西路經略使胡世將先行酌情統籌,高麗那裡,發旨意嚴斥,告訴金富軾,以今日建炎九年九月二十算起,晚一日出兵,高麗便要償軍資萬貫!”趙玖肅然相對。“可還有嗎?”
上下麵麵相覷,俱皆無言。
“諸位既無話,朕還有話。”
夕陽下,趙玖緩緩以對,卻是伸手將原本就離得相當近的嶽飛牽住,然後試圖將對方拽到河堤上。
嶽飛身板當然不會被趙官家這般拽動,但這種情況下又怎麼可能立身不動,卻是趕緊隨之上了河堤,然後拱手行禮待令。
“鵬舉,朕將西行洛陽,洛陽以東,整個河北便交予你了。”待對方在自己身前立定,趙玖依舊單手扶著對方臂膀,平靜出言,麵色不變。
“臣受官家如此信恩,必將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嶽飛俯首而對。
下方眾人也無多餘反應,因為這番交代實在是尋常至極,外加理所當然。
“不是這句話。”趙玖依然言語平靜。“而是另外一句話……朕將西行,卿將渡河,屆時分隔千百裡,雖有軍事預案安排,但戰局變化不是人力可以預測的,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卿的軍略,勝朕十倍?所以,但有決斷,無須事事稟報,卿可自為之。”
“臣明白!”嶽飛一時振奮。
而河堤下的文武也有些凜然之態了。
“卿不明白……”趙玖停了一停,方才繼續按著對方臂膀緩緩言道。“朕的意思是,既渡河,雖大軍進退卿猶可自決,雖有詔,猶可不聞……非說有什麼最高的交代,那也隻有一條……卿既發軍,便當替朕與這個大宋,雪了靖康恥。”
言罷,趙官家不等對方言語,直接放下手來,走下河堤。河堤下眾臣,以呂頤浩、王彥為首,範宗尹、楊沂中、劉晏、仁保忠、虞允文等等等等無數臣僚措手不及,匆匆跟上,卻居然是隨這位官家直接上馬,然後不顧天色將晚,轟然向西。
大約走出十來裡路,月上樹梢之時,這位趙官家便已經將東線戰場徹底扔到腦後,不再理會了。
ps:感謝新盟主平蹤俠隱
給大家正式拜年了,祝大家新的一年……俗氣一點,都發大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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