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兒做什麼?”
……哎?
這個聲音,青魚倏地抬眼,看見的是容洵麵無表情的臉,以及居高臨下的眼神。
……不是那個人。
也許是因為先前太過緊張,這會兒他倏地放緩身形,隻覺得胸口猶如窒息般難受,弓起身止不住乾咳起來。
容洵冷眼看著,還是一句:“你在這兒做什麼?”
青魚喘著氣,彆開臉不願把眼角的淚珠讓人看見,隻低低道:“沒什麼。”
這話顯然不能讓容洵信服,拉長聲音從鼻子裡嗤了聲,“你不說我也知道。二皇子沒把你當個人,自然不知你也有心,也敢為了某個人鋌而走險。”
說罷蹲下身湊近他,唇邊的笑很冷:“看你這樣子,是找到什麼了吧?”
青魚很怕這個人,垂著眸不敢和他對視,但驀地又想起容洵說過自己倒戈了的話,那……
“這幾日,那個人在書齋裡見過很多人。”他輕道:“我隔著門縫偷偷看過一眼,隻是都不認識,就隻好把他們的臉全畫了下來……若是容郎君能將這些帶進宮給——”
“全畫下來?”容洵挑挑眉,“你隻看一眼就記得住?”
青魚遲疑了下,緩緩點了頭。
容洵若有所思,斜他兩眼,“不要。”青魚如今對他而言已經失去了意義,他對沒有意義的人不感興趣,也從不做沒有意義的事。
他說完這話站起身就往外走,身後青魚叫他也權當沒聽見。
青魚怔愣地望著容洵越走越遠,單薄又纖弱的肩膀像泄氣般垂了下來。
怎麼辦……
他不願幫忙,那自己要怎麼做才能見到公主?
不,見不到也沒關係。他不會許這麼貪婪的願望。隻要自己畫的那些畫能到她手裡,隻要能幫上她的忙。
青魚從進到這宅邸以來,隻出去過三回。
一回是他在那個人麵前忍不住哭了,那個人很生氣,把他揪起來扔進了籠子裡。一回是容家郎君帶他進宮去見公主。還有一回,便是今日,他第一次自己打開了院中的角門。
青魚懷中緊緊抱著那幾頁輕飄飄的,從書卷上撕下來的絹紙。是他向那個人要來的,一冊書卷還有一套筆墨。
那天晚上,那個人看見他的笑,似乎很高興,想也沒想,爽快地點頭答應了。
青魚其實很少笑,也沒法像容洵那樣時刻掛著假笑,他太笨了,可若是公主喜歡他笑的話……他也可以努力試著去笑。
青魚沒有想進宮,他隻是想出府,然後找個地方將絹紙藏起來。
可他剛邁出幾步,前路就被人擋住了。
江重禮在這宅邸旁等了很久,他看見容三進去了,就想乾脆等他出來的時候截住人,結果容三沒等到,倒是等來了另一個。
江重禮其實不認識青魚,也不知道燕潮見和容洵在茶樓地下看到了什麼。容洵不會說,燕潮見更是沒提半個字。
可惜聰明如江世子,聽見乞兒來報容洵帶著這人進過宮,心下就了然得七七八八了。
容洵是不懷好意。那麼,他呢?
他想著,垂眼看了下青魚懷抱著的絹紙,似乎畫了什麼,瞧不分明,“你是容三的人?”
這話說得突然,青魚頓了頓,隻覺得眼前這個清雋的郎君的聲音有些冰冷,他緩緩搖了頭。
“那你是誰的人?”
他是誰的人?
眼前浮現出了燕潮見的臉,但說出口的話卻是:“……誰的人也不是。”他的確誰的人也不是,隻是自己在一廂情願地幫公主的忙。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公主的人呢。”
青魚顯然沒想到會聽見這麼一句話,神情一滯,低垂的頭倏地抬了起來,眼睛裡閃著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亮光。
或許是因為江重禮的聲音太平靜,太沉穩,讓他不由想起了公主。公主說話時也是這樣。所以他才不覺得害怕。
青魚在望著江重禮時,江重禮也在打量青魚,方才一直低著頭,才沒看清他的臉。
現在看清了,他對青魚為何會出現二皇子的宅邸裡也有了幾分了然。不過他顯然不是二皇子的人。
這個麵容精致的少年看上去有些怯懦,說話時不會與人對視,像是下意識的保持著距離,但懷抱著那幾張絹紙的手臂卻沉穩有力,且,他很聰明。
難怪,容三要把他帶去見公主。
他和年幼的燕景笙太像了。
江重禮這樣想著,也的確這樣說了,“你和公主的胞弟很像。”所以,如果是你的話,或許能幫到她。
能讓那個渾身帶刺的公主,敞開心扉。
他原本也可以,但他做了錯誤的決定,這個錯誤被自己延續了太多年,所以如今,恐怕不行了。就算離得再近,公主也不會讓他靠近她心房半步。
江重禮默了默,眸子裡沒什麼情緒,可那種空蕩蕩的感覺卻像紮根發芽似的又長開了些。
他瞟了眼青魚懷中的絹紙,“這些是想給公主的?”
青魚這時大概知道了眼前這人是認識公主的,緩緩點了頭:“你,能把這些帶去給公主嗎?”
江重禮平靜地看著他因緊張而有些顫抖的手,心底沒有泛起半點漣漪,“我帶你去。”
“哎?”
“我說了,我帶你去,讓你見見她。”
他從沒想過要當什麼駙馬,他隻要燕潮見在這世上活著,活得好好的,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