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洵其實這兩天腦子裡一直在想賀福全說的“新歡”,但他悠悠倚在房梁上半晌,瞥著下邊燕潮見的身影,嘴角微擰了擰,最終還是半個字也沒問得出來。
燕潮見知道他在房梁上,但也實在不想抬頭去看,眼前成安還在嘰嘰喳喳說些什麼,她沒聽進去,腦子裡隻剩下兩個字“火大”。
前日她說得很客氣,換做平時隻會讓容洵趕緊滾。
但容洵不僅沒滾,還乾脆到屋簷上站了一夜。
今早她睡醒時仍覺得四肢癱軟,正在恨鐵不成鋼,就聽見外頭宮婢尖叫了一聲“容家郎君你從哪兒冒出來的?”。
容洵竟沒走,而且還一副接下來幾天都不會離開她半步的姿態。
燕潮見氣得眉頭一擰,問他:“你還要賴在我這兒了是吧?”
“是。”他瞥她一眼,“最近幾日我都要在這兒。”
“為什麼?”
容洵漂亮的眸子一垂,不說話了。
燕潮見氣笑了,“好,那我換個說法,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麼,你背後的人究竟是誰,我就讓你在這兒守著,如何?”
“這我也不能說。”容洵悶聲道,“這是規矩。”
燕潮見拿這人徹底沒轍了。
叫禁軍轟人固然可行,但她回來後連禦醫都沒敢叫,還敢大張旗鼓地喊禁軍不成?
乾脆眼不見為淨,把殿門一掩,該乾嘛乾嘛。
結果今日成安找上門,燕潮見這才不情不願叫人把她帶進來。
一同進來的還有容洵,他的速度太快,成安尚未察覺,他就已躍上了房梁,也不知是要做什麼。燕潮見隻當他是空氣。
這是被刀劃傷後的第三日,四肢稍稍有了知覺,隻是還得坐著,不過成安一向隻在乎自己,並未注意到燕潮見從方才起連茶蠱都沒端起來過一下。
她嘰嘰喳喳說了老半天,驀地卻頓了頓,燕潮見知道下一句話就該是她的重點了。
果不其然,成安接下來說的話是:“說來容三郎不是阿姊的駙馬候選?我聽宮人說,容家就屬容三郎最沒出息,他大哥和他比是一個天一個地,也不知真假。”
她笑了下:“反正他大哥再過些日子就要回京了,到時阿耶定要擺宴替他接風洗塵,到時咱們便可以瞧瞧。”
容家三個兒子,嫡長子從軍,常年駐守邊疆,次子據說是個無比聰慧的,可惜不及十四便生病沒了。或許就是因為前頭喪子,容三郎才會被溺愛成了如今這樣的廢物。
燕潮見對容家了解不深,也沒甚興趣,“你倒是打探得清楚。”
這句本是敷衍之詞,可惜成安本就心中有鬼,一聽這話就委屈起來,“阿姊莫要生氣,成安再不打聽容家的事了。”
燕潮見沒接話。
她抿抿唇,窺她一眼,再接再厲:“我聽聞容家長子尚未娶嫁,也不知阿耶為何要給阿姊挑了容家三郎。”
就差沒明著說聖人偏心,你要不要考慮換個駙馬候選了。
燕潮見瞥她一眼,“你來就是為了說這個?那說完了就趕緊回吧,我疲了。”
燕潮見待她向來有求必應,還從未這般露骨地展露過不耐,成安愣了下,嘴一癟就要哭:“阿姊,成安知道錯了……”
“成——”
她的話音未落,麵前的茶蠱“碰”一聲炸開了,一時間碎片飛濺,滾燙的茶水精準地潑了成安一裙子,她尖叫一聲,倏地站起來,沒站穩,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四下宮婢趕忙上前去攙她,燕潮見卻挑挑眉,回眸看了眼房梁上的容洵。
他手裡正悠悠把玩著一顆石子,迎著她的視線,嘴角朝上揚了揚。
……胡鬨。
她嘴裡低低罵了句也不知他聽沒聽見。
事後成安換上了燕潮見的衣裳,哭哭啼啼好一會兒,才被宮人攙著回去了。
燕潮見望著從房梁上利落躍下的容洵,咂舌:“你到底想做什麼?替我出氣呢?”那也沒必要,她根本沒把成安這種寵物放在眼裡。
容洵聞言撇撇嘴角,“我看她不順眼。”
燕潮見揉揉眉心,乾脆轉了話頭:“你大哥就要回來了,你還有空整日在我這兒守著?”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話說完,容洵沉沉的眸光驀地寒了寒。
他道:“你呢。”
“什麼?”
“她方才說的駙馬候選。”
“我不會嫁人的。”燕潮見看他,“你知道的,我不能嫁人。”逼她嫁人,隻不過是聖人的試探。君王生性多疑,他越試探,她才越不能嫁人。
容洵默了默,他其實知道的,她不會嫁人。
說起這話燕潮見似乎又覺得好笑,“你莫不是真想當駙馬吧?”
她的笑聲像銀鈴一樣好聽。
容洵瞥著她唇邊的笑意,似乎是自嘲,又像是譏諷,嘴角也跟著輕輕翹了下。
他不會當什麼駙馬,他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當駙馬,更不是為了她手裡的圖紙。
她一定不會想到。
容洵冰冷著神情,暗暗握住了腰間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