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見有人。”
“那就去裡麵搜,快去!”
聲音近在咫尺,容洵想動,但奈何全身發麻無力,動動指尖都很困難。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內室的珠簾被唰一聲掀開了,是佩劍從鞘中被抽出來的聲音,有人走了進來。
容洵在的這個位置並不隱蔽,那個人往裡走了好幾步,停下了,一定看到他了。
怎麼辦?
殺人滅口。
但自己如今的狀態真的能在對方殺了自己之前先下手麼?
容洵的下唇被他的虎牙咬破了,殷紅的血滲出來,染紅了他的嘴角,竟徒添了一絲詭譎而肆意的美感。
“世子,如何?裡麵有人嗎?”
容洵一頓。
世子?
他強撐著力氣緩緩抬頭,看見站在自己麵前的那人一身甲胄,手中執劍,劍鋒閃著凜冽的寒光,是不熟悉的打扮,但臉卻是他眼熟的臉。
那柄劍離他不過半尺之距,隻要一抬手劍鋒就會劃破他的手臂。
江重禮淡道:“這邊沒人,你們去彆處搜。”
“是。”
門外的禁軍應聲離去。
腳步聲遠去,室內又恢複了寂靜。
容洵垂下眸,許是因為剛才繃緊了神經,此刻鬆懈下來嘴裡就喘起了氣,“怎麼是你。”
江重禮也歎,“我也想問,怎麼是你。”
容洵輕扯嘴角沒答話。
“站得起來嗎?”
“不用管我,你不是世子麼,禁軍什麼時候聽你號令了?”
“江家好歹也是保皇黨,特殊時期,我奉命來打打雜。”
容洵心底輕嗤,是衛國公讓他的兒子來撿撿漏,方便事後能立個功吧。
“可惜了,禁軍分明在追我,你方才卻白白放過了一個能立功的機會。”
江重禮仿佛聽不見他話裡的諷刺,“站得起來麼。”
容洵隻道:“看見我旁邊的機關了沒?”
“這個?”
“往外拉,機關的陷阱方才發動過一回了,應該不會有第二回。”
江重禮瞥一眼雙手撐地,胸口起伏的容洵,上前握住機關把手,朝後一拽。
“吱呀——”一聲沉沉的響聲。
是從書櫃對麵傳來的。
原本放在那裡的軟榻動了,床板緩緩往兩側翻開,露出了掩在榻下的一扇暗道門。
江重禮好一會才道:“這個機關是公主告訴你的?”
容洵淡淡“嗯”了聲。
燕潮見為什麼會知道德寧皇後寢殿裡的機關,她說是太久以前的事她已經忘了,但容洵猜她不是忘了,隻是不想告訴自己。
公主很少對他提起她的母親,和自己的過去,除了她失控的那個晚上。
手上的麻木感漸漸褪去了些,容洵擰擰唇,扶住書架直起了身。
江重禮見他身形不穩,伸出手,“我扶你。”
“用不著,我不想碰男人的手。”
江重禮看著他:“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麼容三郎。”
不過最後容洵還是忍辱負重地撐住江重禮的肩膀緩緩走進了暗道。
頂上的暗道門一關,便隻剩下了一片死寂。
他點了火折子,將懸掛在石牆兩側的火把點亮,方才還漆黑一片的地下登時亮堂起來。
他眯眯眼,雙眼很快適應了這陣昏暗,方才還模糊得隻能看見輪廓的的東西漸漸清晰起來。
他將眼前的事物看清了。
“……這、是什麼。”他不由張張嘴。
身旁江重禮也有些微愣。
暗道之下的空間,一點也不狹窄,反而很寬敞,寬敞到一眼望去隻能看見空曠的四角天地。
在那偌大空間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異物”。
“……車?”江重禮道。
是車,像馬車一樣,後排嵌著四個大而寬的車輪,前排又嵌著四個小車輪,以一條半人寬的橫木為軸連接,八個車輪的中央嵌著尖銳的矛頭,在火光下閃著寒光。
但這不是二人驚訝的理由。
它的異樣感,是來源於它的巨大。
足足有等人高,走近細看,車身周圍的木板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尖銳箭頭,連容洵想要躍上車都得小心避開。
可除此之外,這車似乎並沒有奇特之處。
“……你覺不覺得,這個戰車的前端少了什麼?”
容洵輕撫著下頜。
江重禮順著他視線看去,果真發現在車的前端有一個很大的缺口,空蕩蕩的,就像是……缺了什麼部件。
難怪第一眼看去,他們隻會覺得這是車,而不是一個兵器。這部戰車並沒有能稱之為‘武器’的部位。
“這就是公主說的……”容洵眯了眯眼。
難怪她會說“你見了自然就知道了”。
當年助聖人奪嫡的七台絞車弩在事後莫名就沒了蹤影,本以為是聖人怕落入賊人之手才令人將其廢棄了,不過如今看來,似乎還留下了一台的殘骸。
不過……也可能不是聖人留的。
畢竟這部車是被藏在了德寧皇後的寢殿裡。
容洵眼一瞥,發現四周還散落了許多箭矢,有普通的,也有和他手臂那麼粗的。陳年堆積,很多已經鏽了。
江重禮還在後麵問:“你莫非想把這個弄出去?”
“就是那個‘莫非’。”
“弄去哪兒?”
“儲宮。”
江重禮淡道,“夢話還是在夢裡說罷。”
容洵瞥他一眼。
江重禮接著道:“光是西北宮這邊就有三隊禁軍,儲宮那頭的便更數不清了。這麼大的東西,就是卸下來帶走也會引人注目。”
容洵彎腰撿起箭矢,“誰說我要卸下來帶走了?”
江重禮一頓,反應過來他想乾什麼了,“……你打算就這麼把車開出去?”
不是吧……
容洵把玩著箭矢,悠悠吹了個口哨,“江世子果真是聰慧過人,有這些箭矢也足夠了。”他一頓,側眸看向他,“所謂幫人幫到底,都到這兒了,你會陪我一起吧?”
江重禮:“老實說,我現在挺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