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忽然,旁邊一個禁軍喊道,“你們聽沒聽見什麼聲音?”
“聲音?”
石階上的禁軍們聞言齊齊噤了聲,夜裡本該很靜,可儲宮殿下已是戰火一片,就算有什麼聲音也早就被淹沒在了陣陣喧鬨之中。
不,不對……
禁軍都尉皺起眉。
似乎的確有什麼聲音。
可那是什麼聲音?
沉沉的,悠長的,嘎吱嘎吱地作響,像是木頭與木頭摩擦在一起,又像是什麼東西碾在雜草上的聲音,響動很大,顯得突兀又詭異。
三日三夜不停地廝殺,已經讓這些禁軍的感官有些麻木。
他們手上動作不停,腦子卻沒能及時察覺出不對。
就在此時,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慘烈得劃破了天際,禁軍連同親衛軍齊齊抬眼看了過去。
那是什麼?
在這瞬間,兩軍心底都隻有這一個想法。
那是一輛巨大的,移動間連大地都在為之顫動的戰車,即使隔了十仗之遠,禁軍也不由為它那可怖的模樣倒吸了口涼氣。
這樣巨大的戰車,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那……到底是什麼……”有人顫抖著聲音問。
可是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沒人知道那是什麼。
車輪咯吱咯吱前進的聲音響亮無比,像是一口牙,張著血盆大口,隻待將人吞入腹中。
“等等,你們看!那,那是江世子!”
後麵有禁軍欣喜的聲音傳來。
借著火光,禁軍都尉看清了上麵站著的人,果真是江重禮。
既然江世子在,那、那這是援軍?
方才戰栗的心境忽然就隨著這個想法轉化成了幾分暗喜。
“江世子,江——”
可他的話就這麼卡在了嗓子眼裡。
那戰車之上,嗖一聲閃過一道寒光,一支箭矢,鋒利無比的箭矢刺穿了他的咽喉。
他甚至還來不及放下手中的刀,人就如被抽去了所有力氣,癱倒在了地上。
四下霎時一靜。
“是、是敵襲,是敵襲——!”不知是誰,率先爆出了一陣喊叫,充斥著絕望和慘烈。
他們知道,他們守不住了。
剩下的親衛軍反應過來,“全軍護住戰車,給我衝上去!衝——!”
失了軍心的禁軍猶如一盤散沙,親衛軍乘勝追擊,喊叫聲不絕於耳,容洵將弩扔給江重禮,自己躍下車執刀而去。
原本從白日僵持到了夜裡都還未被瞧見一絲破綻的禁軍,就這麼硬生生地被戰車碾出了一條路來,親衛軍齊齊爬上石階,將守在石階後的弩手一網打儘。
“上來,守住儲宮!”容洵朝下麵吼了一聲,隨後一個轉身衝進了儲宮裡。
不出他意料,殿裡埋伏了幾個暗衛,容洵閉著眼睛都能知道他們的位置,好歹他也在二皇子那兒埋伏了五年,做了五年的暗衛,他們的思考方式,並不難猜。
江重禮停下戰車,回首瞥了眼被碾塌了的門檻,又看眼容洵身前的五具屍體,“暗道在哪兒?”
容洵頭也不回,“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
“我若知道儲宮的暗道在哪兒,我就上位做太子了。”
江重禮聽他開始滿嘴跑馬乾脆不問了,找了找最有可能書架和桌底,都沒有。
“用不著找暗道,咱們又不出去。”容洵蹲下身拿暗衛的衣服擦了擦匕首。
江重禮問,“你不是想把這車弄出去?”
這話倒說得讓容洵笑了幾聲,“弄出去?能把這麼大的玩意弄出去的還能叫暗道麼。”他收了笑,回眸,“我們是要等。”
江重禮明白了,“這車動靜這般大,怕就怕會有援軍。”
“不是怕,是肯定會有援軍的。”
“那你打算怎麼辦?”
容洵道:“隻能守住了,然後等。”
“……等公主?”
容洵無所謂地點點頭,“可以這麼說。”
說到此處,他忽然頓了頓,江重禮明顯看見他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怎麼了?”
“你不會有這種感覺麼。”容洵道,“不看見她,心裡就會不放心。”
江重禮手上動作微頓,麵無表情道:“若不放心離開她,就彆答應這事好了。”
“那怎麼行。”容洵道,“這可是公主的請求,我要拒絕了,我還是人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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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馬盛平顫顫巍巍地跪在殿下。
日落了,聖人問了幾句儲宮那頭的情況便打算睡下,卻忽聽前頭來報說是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了一輛戰車,正朝著儲宮的方向去。
聖人聽完描述,一向不動如山的麵色竟鐵青了,馬盛平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聖人發了大怒,抄起硯台就砸,嚇得滿殿的宮人跪了個整整齊齊。
“官家息怒,奴這就拿牌子給沈將軍讓他從城外調兵。”馬盛平道。
聖人沉默了很久。
這陣沉默久到讓他額角冒出了冷汗。
“……去,讓他把駐守城外的禁軍全部調來宮裡。”
“全、全部?”馬盛平驚愕道。
皇都外駐守城牆的禁軍可有千人之多,不過是一輛戰車,為何要這般興師動眾?
可他不敢置喙,隻敢低頭稱“是”。
聖人又靜了會,“暗衛呢。”
“回聖人,黃昏時已經送信去了,不出意外,今夜就會抓了人回來。”
聖人冷著眸子點了頭。
夜色漸深了。
燕潮見和陰家人商量完,便把這事全權托給了白念,時間緊迫,他們會徹夜趕工,燕潮見對這些不甚了解,在也隻是添亂,乾脆告辭回屋歇息。
可當她繞過院子,走上回廊時,忽然卻覺出了不對勁。
也許是今夜太過寂靜,也許是因為蟲鳴聲消弭不見了。
她顰顰眉,猛地調頭,可已經晚了,一把刀子悄無聲息地橫在了她脖頸上。
“你——”
她沒能把話說完,後頸就傳來一陣劇痛,眼前霎時就隻剩下一片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