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頭來都沒有用。
當她覺得自己終於可以爬出泥沼的時候,總會又被深深地拽回去,跌的更狠。
讓她喪失掉活下去的信心。
她慢慢地爬起來,拖著著渾身是傷的身體,走到窗邊。
打開窗戶,爬上去。
夜風很涼,吹的她腦袋疼,頭暈目眩。
邁出這一步,就真的徹底解脫了。
再也不用掙紮著往前挪,再也不會感覺到痛苦。
就在她閉上眼的那一刹那,掉在地上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了來電鈴聲。
是她特意為某個人設置的與其他人都不同的來電鈴聲。
袁思穎的心忽然一滯。
腦子裡閃過曾經和他的那些過往。
每次他都不怎麼說話,也從不過問她怎麼了,就隻是帶著她去網吧,給她買吃的喝的,把她安頓好就走。
和他走過的那條路,她在夢裡也來來□□走過很多遍。
想聽一下他的聲音。
想聽聽他為什麼要突然給她打電話。
她退了回來。
撿起手機,點了接通,把手機放在耳邊。
沒有說話。
對麵也沒有說話。
但她能聽聽到他的呼吸。
良久。
他終於開了口。
他低低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我有句話想跟你說,”頓了頓,他才繼續道:“就……那什麼,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瞬間讓她淚如泉湧。
這世間的事情似乎永遠都是這樣不湊巧中帶著無限巧合,造成一次次的陰差陽錯和恰好及時。
如果他沒有打這通電話。
如果她聽到了他的來電沒有接通。如果,她沒有聽到他親口告訴她的這四個字。
或許,她真的就放棄了。
可現在,她想再試一次。
就再試一次。
袁思穎坐在一片狼藉中,捧著已經掛斷通話的手機哭得不能自已。
後來大學四年,她換了好幾處住所,都是為了躲避袁成健找到她。
再然後,她回了國。
而這時,孟寒出國讀研去了。
袁思穎並不知道他的消息。
她也沒妄想過,能和他怎麼著。
她隻想好好地活著。
本來沒想過再和袁成健扯上什麼關係,但袁成健在她在明城工作了三年後,得知了她的消息,又找上了門來。
出租屋被弄的亂七八糟。
她辛辛苦苦收拾的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被他一手摧毀。
袁思穎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好好地活下去。
要麼她死,要麼他亡。
為了不讓自己被他再次毆打,袁思穎連鞋都沒有穿好,就逃了出去。
她一個人沿著馬路往前走。
身上還穿著今天上班穿的職業套裝,隻不過裙子都有點撕裂了,隻能用手抓著破的地方。
狼狽的要死。
這幾年雖然治療有效,但她很容易被情緒主導,尤其是再次經受之前遭受過的家暴時,會更加容易放棄生活。
這會兒袁思穎站在河邊,盯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就很想一頭栽進去。
她感覺自己怎麼都逃不出惡魔地追趕。
不管她怎麼努力的生活,她都走不出去。
孟寒回國後就進了梁Z在的那家律所,今晚加了會兒班,這個點才從律所出來往住處趕。
因為才回國不久,買了車還沒提,得過幾天才能開車上下班,目前就隻能坐地鐵。
在沿著河邊的路往前走時,孟寒敏銳地感覺前麵那個女人有點不對勁。
光腳站在這種地方,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淩亂。
不知道為何,他的腦子裡就想起了曾經的那個人。
他走過去,低聲溫和地問了句:“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也許,一念之間,就能拯救一個人。
他隻是這樣想的。
麵前的人扭臉,孟寒愣住。
袁思穎也怔住。
她完全沒有想到,她上一秒還在想他,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裡。
玄幻到讓她覺得自己在做夢。
一直抓著裙子的手攥的更緊。
她沒敢說話,怕他已經不記得自己。
畢竟,距離上一次那通電話,已經過去了七年。
而他們,整整十年沒見了。
他把她忘了也很正常。
孟寒緩緩眨了下眼,一身得體西裝的他忽然有點局促起來。
還是開了口:“好久不見。”
袁思穎垂下眼,撇開視線,輕聲回:“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好像是每一個久彆重逢的人會說的一句話。
“你在這兒……”孟寒問。
“沒做什麼。”袁思穎彆開臉,風吹著她披散的頭發,遮擋住了她的表情。
不能否認,她的皮相是美豔漂亮的,而且是很有攻擊性的漂亮。
讓人覺得是那種冷豔的性感。
孟寒並不信她的沒做什麼。
他低頭,看到了她的腳側麵都有劃傷,小傷口在輕微滲血。
手一直扯著裙子的一處地方,不肯鬆手。
孟寒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來,遞給她。
袁思穎詫異地看向他。
“係在腰上,不用一直拿手捂著。”
她窘了下,低聲對他說了句謝謝,接過他的外套來,就這麼用了他名貴的西裝。
孟寒沒有問她為什麼沒穿鞋,隻是對她說:“跟我來。”
袁思穎就跟在他的身後。
她抬眼瞅著他的後背看,寬闊,硬挺。
好高啊。
她神思還混沌著,就被他領進了一家鞋店。
孟寒讓導購員為她選了雙舒適的鞋子,直接買下來讓她穿著跟他出來了。
“吃飯了嗎?”他扭頭問她。
袁思穎搖了搖腦袋。
他就又帶她在附近的一家店吃了晚飯。
晚飯也吃完,孟寒問她住哪裡,看意思是想送她回去。
袁思穎瞬間就猶豫了。
“我……”她不知道要怎麼說,最後就隻能道:“我離得很近,你不用送我。”
說完就率先快步走了。
袁思穎一路走到一個廣場,在花壇邊坐下來。
正吹著冷風發呆,孟寒的聲音就在她的身側響起:“要我送你去網吧嗎?”
袁思穎愣愣地抬眼,抿唇。
“走吧。”
他把她拉起來,然後就鬆了手。
袁思穎跟著他往前走。
最後沒有去網吧,而是帶她回了他的住處。
孟寒讓她進來,袁思穎很拘束地走進客廳。
“今晚我要加班搞案子,你去房間睡。”孟寒說完就倒了杯水,喝了幾口後繼續說:“我一會兒把床單被套都換套新的。”
袁思穎連忙道:“我睡沙發就行的……”
孟寒看了她一眼,“臥室空著也是空著,睡屋裡吧,舒服些。”
她沒再拒絕。
等孟寒把床單被套換了新的後,就讓她回屋去睡了。
他在客廳抱著電腦整理工作上的事情,總覺得不太能安心。
最後孟寒放下電腦,拿了鑰匙出了家。
在住所附近的衣服店買了套女人的衣服拎著回家,結果就看到本該在臥室睡覺的袁思穎坐在餐桌旁,正在喝酒。
她看到他回來,有點不好意思道:“對不起,睡不著,我喝了你的酒。”
孟寒歎了下,說:“彆喝太多。”
然後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她,“衣服。”
袁思穎接過來,把衣服從袋子裡拿出來,笑了笑。
“還沒有人給我買過衣服。”
之前她在家裡時,衣服都是父親派人送到家裡的。
後來一個人,就隻能自己買。
沒有人給她買過衣服。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
剛在她對麵坐下來的孟寒聞言詫異地怔愣了下。
他沒有再說什麼,重新打開電腦,繼續工作。
袁思穎就在對麵慢吞吞地喝著酒。
也不回屋。
“你做什麼工作?”她問。
“律師。”孟寒簡潔地回。
袁思穎沉默了片刻,問他:“接家暴的案子嗎?”
孟寒的手一頓,抬起眼來看向她。
這才發現,她的臉通紅,眼神也很迷離,顯然醉的不輕。
“接嗎?”她趴在桌上,抱著酒瓶和酒杯又問了遍,眼中滿是希冀和期待。
孟寒的喉結滑動,“接。”
“那你……”袁思穎捧著酒杯又喝下去一杯酒,然後才低聲說:“……幫幫我好嗎?”
她伸出手扯住孟寒的襯衫袖口,像是終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紅著眼眸哽咽著像是在求他,“幫幫我吧……”
孟寒的雙瞳漆黑,他盯著她,看著她趴在桌上,緊緊揪著他的袖口不撒手,紅著眼眶無助地說讓他幫幫她,心裡像是被什麼堵了下。
“好。”他應道。
好像沒人知道,他為什麼學法律。
他也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最先讓他生出做律師這個衝動的,是在那個寒冷的夜晚,他拎著東西站在網吧裡,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清晰地看到她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
隔天清早,袁思穎在孟寒的床上醒來。
孟寒已經去了事務所。
隻在餐桌上給她留了張紙條。
“昨晚的事之後可以來律所找我談,不方便的話就打這個電話,我們約地方談。”
紙條的最後是一個電話。
袁思穎有。
他的手機號並沒有變。
她這才根據他的紙條內容,回憶起昨晚的事。
袁思穎捏著紙條垂眼。
想到昨晚袁成健找到她住的地方時的場麵,她到現在都心有餘悸,後怕不止。
不能再這樣躲了。
得解決。
必須要解決。
她決定找孟寒接手她的案子。
然而,在他們麵談之後,袁思穎聽到孟寒的師父,也是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對孟寒說現在缺少證據。
袁思穎沒有說什麼,那天回去之後她就在家裡安了個攝像頭。
孟寒不止一次地囑咐過她,這段時間不要回去住。
但是袁思穎還是回去住了,而且騙他說自己去朋友那裡住。
她沒告訴人任何人她要做什麼。
直到,袁成健真的不出袁思穎所料,又找上門來。
證據被攝像頭全都拍了下來。
可是袁思穎自己也被傷的不輕,住了院。
孟寒得知她隻身涉險隻為了錄下證據來後急匆匆地到醫院衝她發了一頓脾氣。
袁思穎躺在病床上,卻笑的無比痛快。
她開心地問他是不是可以把他送進去了?是不是能夠讓他身敗名裂了?
孟寒真是要氣死,冷著臉不理她,把飯給她買回來就一聲不吭離開了。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
如袁思穎所說。
袁成健終於身敗名裂,進了暗無天日的大牢。
她的案子勝訴後,袁思穎試著約了好幾次孟寒,對方都推脫說沒時間。
袁思穎迫不得已,去了他家外麵堵到了他。
大晚上,她一個人蹲在他家門口,像個受氣包。
孟寒下了電梯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愣了下,然後才走過來。
袁思穎仰起臉來,眼巴巴地瞅著他,有點可憐地問:“我沒地方住,什麼都沒帶。”
“可以收留我一晚嗎?”
孟寒彆開頭,好像還在和她置氣,根本不想理她。
袁思穎慢慢站起來,看著他問:“你為什麼生我氣?”
“都多久了你還不理我?”
他還是不肯說話。
讓袁思穎覺得自己在自討沒趣。
“算了,”袁思穎突然有些泄氣,“那我走了……”
剛說完正要走,話音還未落,人就又被他扯了回去。
孟寒把她摁在門板上,掐住她的下巴低頭就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袁思穎一驚,睜大眼看著他。
而後就漸漸閉上了眸子。
“還想去哪兒?”他嗓音暗啞地說:“除了我誰還會收留你。”
袁思穎眼中盈著霧氣,聽到他的話後她好像抽噎了下,帶著哭腔小聲問:“那你能不能再發發好心,收留我一輩子。”
“除了你這裡,我無處可去。”
“好。”
我收留你。
給你吃,供你喝,讓你住。
給你一個和你認知裡完全不同的家。
不會讓你有家不能回,也不會讓你無家可歸。
不再讓你受任何委屈和痛苦。
我對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