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很快靠近,成了大小帆影中的一員,而後邊陸陸續續也有新的商船來到。
天光破曉,夜裡隱隱綽綽的畫麵此時終於能看清,大大小小滿江麵,大者五千料,中等二千料至一千料,亦有更小一些的六櫓船。
陸承驍幾人雇的這一艘在安宜縣看來頗大的船,夾在其中也被襯得隻算得上是小船了。
卯正時分,閘口開始放船,果然如船老大所言,很要等得一段時間,隻是他們運道尚好,當天傍晚就泊到了碼頭。
這期間陸承驍與船老大打聽過,浙江渡隻收坐稅,不收過稅、門稅,似他們這樣帶了許多貨物的,到了渡口應先去租個倉庫把貨物安置了,再想法子賣貨。幾人商量過後,由陸承驍和柳晏平下船找倉庫,其餘幾人留在船上照看貨物。
浙江渡每日不知要到多少商船,整套運作體係都是極成熟的,自兩人下船起,就有攬活計的腳夫跟著了,略問一句,那人就熱情的給帶了路。
租倉庫也有門道,要看帶的什麼貨,似陸承驍賣的是布,那自然有適合布商用的倉庫可租,放租的管事又問過大概的數量,領著去瞧了一間中等大小的倉庫:“這應是夠用了。”
陸承驍瞧著也差不多,且確實如那管事所說,這倉庫平常就是租給布商用的,不止有貨架,看著應該是不怎麼閒置,倉庫裡收拾得很乾淨。看好了倉庫,先付過了兩日的租賃費用,拿了號牌和倉庫鑰匙與柳晏平把倉庫略作了整理,撣了撣浮灰,就鎖了門去船上接貨。
自然,這生意要優先照顧幫著帶路的腳夫,人就候在倉庫門外,陸承驍問了問價錢,覺得合適,就叫他喊人手去,回到碼頭,那腳夫一招手間就七八個人上來,跟著陸承驍上船,壓根都沒用柳晏平一行人動手,跑了幾趟,就給把貨物安置得規規整整。
陸承驍付過腳夫們的辛苦錢,把船資也給那船老大結了,這才跟著去了倉庫。
船上呆了近半個月,這下終於腳踏實地,幾人都展了展手腳,隻是看著一庫房的布匹,還是有些忐忑,柳晏平問:“接著怎麼個章程?”
真是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陸承驍看了看天色,道:“我和晏平先去看看這邊夏布市售價的行情,再找一找江右會館,到會館裡打聽一二,你們留在這看著貨吧,遲些我們帶飯回來。”
“行。”柳晏安幾人應了下來。
陸承驍和柳晏平對望一眼,“走吧。”
二人離開倉庫附近,走了不遠迎麵看到個剛搬完貨的腳夫,陸承驍過去,塞了幾個錢到那腳夫手中,道:“大哥,同您打聽點事。”
那腳夫顯然沒少碰過這種情況,也不奇怪,一瞧手心裡十好幾個銅板,夠他扛幾個包的活了,很是樂意:“行咧,什麼話您問。”
陸承驍含笑道:“跟您打聽打聽,咱這渡口附近可有萬壽宮?”
那腳夫一聽,嘿一笑:“您是江南西路過來的吧,想找江右商幫?”
萬壽宮是道觀,卻也是江右商幫的聯絡處,陸承驍一聽這話頭就知道這是問對人了,忙點頭:“是,這渡口附近有萬壽宮嗎?”
那腳夫搖頭,“沒有,不過江右會館是有的,您出了這條街一直向南,第一個路口處就是。”
陸承驍大喜,又打聽:“這周邊可有布鋪?”
那腳夫搖頭:“來這都是大宗走貨的,倒沒有這個,你要是販布過來的,得往浙江市去租個位置,那裡每天很多來進貨的。”
陸承驍心頭一動,索性打聽:“可知鋪位好不好租,大概怎麼個租法。”
腳夫一笑:“這我就不懂了,你到會館去應該好打聽,再不成直接去市集管理處就行。”
陸承驍心中約莫就有數了,這一帶恐怕形成了與盛澤鎮類似的營商環境,離普通居民聚居處甚遠,要說與盛澤有什麼不同,約莫是盛澤專營絲綢相關,而浙江度和浙江市應該是五花八門,販什麼的都有。
他衝那腳夫一抱拳,道:“行,那我知道了,多謝您!”
那腳夫把錢往懷裡一塞,笑道:“不用,我也拿了好處,謝您的賞。”
拱拱手也走了。
陸承驍和柳晏平便往那腳夫指的路去,一路過去,先看到的是晉商會館、徽商會館,走到路口,果真看到了江右會館。
與前兩家一般,這會館建得頗為氣派,門戶開著,隻是隔著影壁也瞧不出裡邊什麼情況。
陸承驍想了想,道:“空手上門拜訪於禮不合,咱們先去備份禮?”
柳晏平頗認同,兩人轉身四望,見遠處有家賣各地特產的鋪子,默契一笑:“走。”
鋪子裡各地特產都有,要拜會老鄉,自然還是是送些土儀才好攀交情,也不知這邊會館的會長是哪裡人氏,索性挑揀格外出名的都買了些,總有一樣能送到點子上。
兩人兩手提得滿滿當當的重新折回了江右會館,這才進了商會大門。
此時天色已暗,轉過影壁是院子,相比外邊瞧著的冷清,裡邊已是燈火通明,隱隱約約聽到不少人談話的聲音,倒是頗為熱鬨。
有個管事模樣的瘦削老者迎上來,陸承驍和柳晏平與他一禮,道:“晚輩是袁州商人,初到寶地,來拜會拜會會長,不知此時可方便。”
那管事模樣的老者隻看他二人提了滿手的禮物,連抱拳行禮都不那麼方便,忙道:“方便、方便,我們劉會長正好在,兩位小兄弟莫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