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西南王就吃這套。
謝意適自覺找對方向,抬起手帕掩住嘴唇輕咳兩聲,維持住柔而不白的人設,黯然道:“沒什麼,隻是沒想到這麼巧在這兒遇見您……”
說著她再次福身,長蹲不起,“昨日是意適心急失禮了,在此給您賠個不是,還望您不要跟意適一般見識。”
白墨看不明白這是賠的什麼不是,傅成今卻已經明白過來了。
果然是手段。
昨天沒發揮好,今天補救來了。
傅成今心如死灰瞥她一眼,轉身就往馬車的方向走。
看到那片翻飛離開的衣角,謝意適抬起還楚楚可憐著的雙眸,心中錯愕不已。
不是,又說錯話了?!
好在腳步聲邁出兩下,離開那人又回過頭來。
“起來,離開這裡再說。”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回到金玉樓旁邊的那家酒樓,第二次到同一個雅間,謝意適若有所思。
看來此處,算是西南王在京城的地盤了。
小二上了一壺清茶兩碟點心後退下,春歸被白墨攔在了門外,屋裡就剩兩人。
謝意適和傅成今分座圓桌對麵,一個目不斜視,一個斟酌再三,氣氛陷入古怪的靜默之中。
說不明白,但謝意適確認自己從麵前端坐的男子身上捕捉到了一絲怨氣。
奇怪。
作為弱勢方,謝意適將茶杯翻轉過來,執起茶壺。滾燙的茶水從壺口傾瀉而出,注水聲輕靈悅耳,打破一室沉默。
傅成今的耳朵動了動。
放下茶壺,謝意適起身繞開凳子,端起茶杯正欲上前一步再敬一杯茶,麵無表情的人卻緊繃了俊臉,姿態防備。
“你做什麼?!”
他的身體還有後仰的趨勢,好像謝意適手上端的不是碧螺春,而是鶴頂紅。
見麵前在心中演練過無數次並做過各種心裡預設的謝意適停在原地,被從開始到現在都不按常理出牌的“西南王”逼得是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沉默半晌,她福身,低頭,茶杯托起。
“請殿下用茶。”
桌布下後撤的腳後跟緩緩移回原位,傅成今目光落在托著茶杯的那雙手上。
細膩,白皙,纖長,指尖微微泛著點紅。
“放桌上。”
“……是。”謝意適穩穩當當地將茶杯放在桌子中間,後退一步回到自己的圓凳上坐好,輕輕摩挲幾下剛剛被茶杯燙到了一下的手指,她抬眸,重新審視麵前之人。
金色發冠半束烏發,淺黃色的係帶自腦後撥至胸前,垂落在鬥篷鑲著的白毛領上,嘴唇微抿,神情凝重間夾著一絲緊張。
這是萬花叢中過連孩子都有了的浪子該有的表現嗎?
回到安全距離,傅成今放鬆身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眸光沉沉看向謝意適。
“繼續吧。”
後者立即收起心中狐疑,專心應付眼前。
“殿下。”謝意適回憶起沒垮掉的前半段,確定西南王對脆弱的姿態無法抗拒,於是表情又帶上兩分哀傷,輕聲道,“我知道,或許您並不想再聽我提起昨夜會麵之事,但意適還是想為自己昨夜的輕浮之舉辨白一二。”
不著痕跡打量傅成今的神色,發現對方沒有流露出不耐煩,傾聽的姿態還是認真的,謝意適心下稍安,繼續娓娓道來。
“您遠在西南,或許不知謝國公府的情況。我生母早逝,父親不顧家,祖母纏綿病榻,掌管中饋的是我的繼母……”謝意適恰當地頓在這裡沒繼續深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繼母要為我做主,我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假的,祖母尚在,就算她一著不慎被謝夫人鑽了空子,也不可能讓謝夫人稱心如意。
“昨日能與您梅園相見,也是大長公主憐惜我無人主持婚事……”謝意適攥著帕子,淚光盈盈地看著他,“固然我有借您風光脫離謝府的念頭,但撇開這些看到您時,我亦為您之風采折服。”
還是假的,梅園見麵她可沒空欣賞外男的什麼風采。
當然,現在讓她欣賞……看一眼前方優越的眉骨和下頷線條,她還是很滿意西南王這副皮相。
垂下眼眸,謝意適輕輕擦了擦眼角,按下帕子脆弱又善解人意地露出笑容。
“自然,意適知道,這樁事對我來說是兩全其美,可對殿下卻未必。若殿下不喜意適也無妨的,感情……”她微微一歎,“總是不能勉強的。”
行不行得試過才知道,總之在有更合適的目標前她不會這麼放棄的。
傅成今持杯的手緊了緊。
謝意適的話真假難辨,但據她所說不難提煉出一個重點——她想脫離謝國公府。
並且是非常急切的想要脫離。
“婚姻大事豈可如此兒戲。”傅成今按捺住立刻出門讓人去查她身上發生了什麼的衝動,慢慢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西南並非你唯一的選擇,太子……亦是婚齡。”
謝意適:“……?”
一個問號在腦海中緩緩打出,就算他再怎麼看不上自己,也不應該在自己訴衷腸時提太子吧?
這個西南王有什麼目的?
謝意適思索良久,才保守回道:“殿下,意適從未想過這個,大長公主讓我見到了您,我便……”
傅成今放下茶杯定定看著她,打斷道:“那你現在好好想想。”
謝意適:“……”
有病!
手在袖中緊緊握住,謝意適慢慢調整呼吸,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那意適便當著您的麵,鬥膽冒犯一下太子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