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初微便帶著《食歡記》來到書肆。
原本說好今日商議書冊刊印之事,不光無憂書坊的孟掌櫃人已經過來,就連李修然也提早到了。
初微便將自己意見告知了孟掌櫃,願意支持此書的刊印及發行。
她原本有意向購買該書版權,又怕不能分利之後,孟掌櫃在刊印過程當中不夠上心,所以讓渡了一成分成,且不用孟掌櫃真金白銀的出錢,隻用勞務費來抵就好,相當於不花錢就能得一分利潤,對方自然沒有理由不同意。
事情說定之後,初微也是一臉鬆快:“那你們就先校版準備吧,序言到時我請專人來寫。”
“成。”孟掌櫃道,“夫人若有什麼其他吩咐,隻管叫人到書坊知會在下便是。”
孟掌櫃離開後,李修然才幽幽開口:“陸二夫人當真是大手筆,幾百兩銀子眼都不眨就進去了。”
李修然之前隻管選書進書,不管經營,從沒有買過版權和投資過出版商,總覺得沾了這些東西就沾上了銅臭,和從前開書肆的本心有所背離。
初微大學專業是文化產業管理,本就更注重文化產業帶來的效益,況且她現在還欠著巨額外債,搞錢自然要放在第一位。
除此之外,李修然對初微投資的項目也並不看好,一則覺得此書作者在士林當中沒有名氣,二則這些年市麵上很少發行此類書籍,並非廣大學子喜歡的類型。
初微在這點跟他說不通,便也沒做太多爭辯。
畢竟她投資書坊業務是她個人的事情,與書肆經營無關,她不需要得到李修然的許可,也不接受他的乾涉。
李修然即將啟程回京,陸崢馬上就要縣試,二人時間都並不充裕,略過這個話題後,又爭分奪秒的談論起書肆經營之事。
李修然還是世家公子思維,覺得書肆該是個清淨高雅的地兒,自從初微接手書肆後,開展的活動比較多,租書的抄書的看書的客人都不少,話本兒促銷那幾天更是人擠人。
李修然還是堅持自己一貫的主張:“讀書人都喜歡清淨。”
“我正想著跟你說這件事呢。”初微道,“我打算在二樓弄個書吧,準備好桌椅香茗,好好布置一番,買了茶位的客人便可以在這裡看書抄書,也可以換個環境討論功課。”
弗弗西裡書店就是靠著這個賺錢的。
“這個法子倒也新鮮。”李修然道,“再置幾個雅間,都能去搶茶館的生意了。”
說話之間,郝掌櫃來報,那位白公子又來送書了,問初微這次能不能行。
郝掌櫃口中的白公子大名白晨,是個家境不算寬裕的讀書人,一直有著想要打工抄書賺錢的想法,奈何這筆字實在不儘人意。
聽說這還是個讀書二十多年的人,能寫出這樣狗爬一般的字,初微也覺得十分震驚。
白晨倒也不氣餒,被打回去一本就會再重抄一本拿來,隻是這幾個月下來,初微也沒看出來他字有什麼長進。
白晨十年前就中了秀才,秋闈卻屢試不第,距離考中舉人遙遙無期,左右閒來無事,便總抄書來送。
初微已經數不清他這是第幾次來送書了,再看到這筆字隻覺得頭疼:“你跟白晨說,他之前賒賬的那兩本書錢不要了,讓他不要再來送書了。”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之後,郝掌櫃去而複返,擦了一把額上冷汗對初微道:“白公子說他不同意,說咱們這是助長不勞而獲的不正當風氣,就算是免了賬單,也要免得師出有名,對了,他還說想要見您。”
初微:……
不勞而獲的不正當風氣的確不該助長,那你也不能可著我們一家薅啊!
“讓他進來。”
白晨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藍色長衫洗得衣袖有些發白,頭發束得一絲不苟,很符合初微對古代書生的刻板印象。
初微示意他坐下來,同他聊了幾句,發現這人旁的不說,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也難怪最後會把郝掌櫃都說得沒招了,隻能過來請示她和李修然意見。
白晨需要一個師出有名的免單理由,初微則希望有生之年再也不要看到他抄書的那筆爛字。
電光火石之間,初微想起,隔壁悅然茶樓招牌的說書人李先生回鄉探親去了,茶樓掌櫃這幾日正招人說書呢,不如就讓白晨去做點宣講,順便做個書肆的推廣,算是這個時代的人力廣告。
畢竟這年頭讀書人大都沒什麼想要搞錢的心力,想找一個如此執著打工的讀書人也不容易。
初微將想法告知白晨後,對方反而謹慎了起來:“我是要參加科考的人,可不能去那些隨便的地方做說書先生。”
隔壁茶樓是非常正規的喝茶談天聽書的娛樂場所,哪裡就隨便了?
初微糾正道:“不是說書,是宣講。”
白晨不解:“什麼是宣講?”
“就是教化民眾,普及學問的一種。”
這說法的確有些新鮮,白晨又問:“那我講什麼?”
“律法吧。”
初微從書架上取過幾本相關書目,刷刷刷的圈出幾章知識點:“先講這些。”
白晨一時愣神:“這些你都懂?”
初微傲然道:“那當然。”
白晨起身對著初微行了一禮:“不愧是文彙齋的老板娘,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糾正一下。”初微道,“我不是老板娘,我就是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