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微並沒有把這次的去信太當回事。
陸崢的成績陸今安心中有數,通過府試問題不大,而她賺的這些小錢陸今安大概也都看不在眼裡。
初微寄出信後就把這件事情拋到腦後,對於陸今安的回複沒有抱有什麼期待,卻在寄出信件後的第三天接到了陸今安派人送來的包裹,可能為了照顧妹夫家生意,這次真的就是由寶通鏢局送來的。
包裹裡麵有幾匹錦緞和一個錦盒,打開盒子第一層是一對成色極好的羊脂玉鐲子,第二層則是一根赤金掐玉垂珠步搖,上麵的合浦明珠碩大渾圓,瀅瀅泛著淺粉色的柔光,這麼一盒首飾下來造價絕對不下百金。
在了解到這個世界的物價後,初微從前看彆家夫人帶這些昂貴的首飾時,也曾在心裡吐槽過,一個四合院就這麼戴頭上,出門還要用心防護當心被搶。
如今她在不年不節的收到這樣重的禮物,且不明白陸今安送禮物的用意,突然有些亞曆山大。
這些錦緞中有兩匹是蜀錦,有一匹雨過天青色的如意紋羽紗,還有一匹摸著極是舒適光滑的素緞,好像就是上次在京中時陸今安做寢衣的緞子,她最喜歡的那種質感。
寢衣做起來最是容易,初微將素緞交給繡娘後,第二日傍晚就收到了成品。
初微上身之後試了試很是合適,當天就穿上了,結果晚上就寢時便夢見了陸今安擰著眉扯她衣服,說做成這樣穿不好看,她著急辯白時瞬間驚醒,許久沒有再進入睡眠狀態。
果然男人給的料子不能隨便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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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郝宅內,主家郝壇同對麵一身鴉青色葛布直裰的男人道:“我知道的就這麼一些,胡掌櫃還有什麼其他要問?”
“旁的倒還罷了。”胡掌櫃道,“她又是怎麼從順宜書坊那裡拿到貨的?”
“應該是陸大人出手幫著牽了線,您知道的,她畢竟是陸家的二夫人,這點事情倒不難做。”
胡掌櫃臉色略有凝重的點了點頭。
啟文堂的背後是莒州知州龐家,所謂縣官不如現管,陸今安雖然祖籍青州,然陸老太爺也是致仕後才回來青州定居,祖孫三代都在京城當中任職,產業人脈也大都在京中和直隸一帶。
論當地勢力,陸家未必能比得過龐家。
所以即便文彙齋背後東家是陸家,胡掌櫃也並不擔心。
“東家說若你五月前能夠過來啟文堂做事,就依著之前說好的條件,按書肆得利給你分成,這是極難得的機會,你要快些決斷,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如今城中好些鋪子都讓店內掌櫃參了股的,隻是當年郝掌櫃剛來文彙齋時家中有些缺錢,眼界也不夠,所以隻讓李家折算成了現銀給他,如今看到書肆效益好利潤高,郝掌櫃有些悔不當初,但當初契書都已經簽訂了,這會兒再談條件不免晚了些。
再加上陸夫人對自己不算看重,遠不比白晨待遇優厚,也讓他心中不免有些異樣,如今麵對著胡
掌櫃不斷催促,他一咬牙,下決心道:“成,我明日便去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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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青州去往京城上任之前,範先生又來了府上一趟,將這些年教學生涯中攢下私房教輔資料都拿了過來,一並交給了初微,為陸崢日後的科考之路添磚加瓦,助力他一路高中。
初微等陸崢放學後把人請到了正院中來,將先生留下的教案和資料都給了他。
陸崢聽說崔秉文的母親日日去先生家中拜訪,也沒得了範先生青眼,而林初微去了範家一次後就再沒去過,後來反而都是先生攜夫人主動上門拜訪,臨到赴京任職之前還送了滿是批注的教案過來……
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還不等他繼續跟初微探尋這個話題,就見得素月來報,郝掌櫃來了。
初微有種預感,今日能把郝掌櫃的事做個了斷,她點頭對著素月道:“讓他進來吧。”
郝掌櫃進屋後便磕磕巴巴地對著初微表達了辭職意願,理由依然是照顧病中的母親,怕誤了書肆的事情,特來請辭。
初微有種樓上第二隻靴子終於落地的感覺:“既然郝掌櫃家中有事,那我也就不強留你了,郝掌櫃這些年為書肆操勞不少,咱們好聚好散,你之前支取的兩個月的工錢便不用再歸還賬上,就當是這些年來的辛苦錢吧。”
郝掌櫃離職得突然,理由也有些蹩腳,原以為初微會有些懷疑,還會多問一些細節和其他問題,哪知她什麼都沒問,就這麼同意了他離職,和從前打交道的那些盛氣淩人世家夫人的倒也不大一樣。
郝掌櫃依著規矩衝初微行了一禮:“多謝東家。”
等郝掌櫃離開之後,陸崢才對著初微奇怪道:“我記得他在文彙齋做了好些年,大概五六年前吧,我第一次去書肆買書時就是他在那邊招攬顧客,怎麼這麼突然就要請辭?”
初微不想讓陸崢摻和這些商業上的事情,便隻是淺淺道:“可能就是家裡頭有事吧,我都跟周嬤嬤說好了,他的侄兒周述日後會過來接管書肆,頂了郝掌櫃的差事。就是以前總來府上送菜的挺精神的小夥子,你也是認識的,到時你去看書就更方便了。”
陸崢看她說得輕鬆,也就不疑有他,隻是答應了下來。
結果沒過幾日,陸崢和幾個同學去到啟文堂看書時,意外發現郝掌櫃竟然來了這邊做事。
陸崢當即不乾了,擋住郝掌櫃的去路質問道:“你不是說要去照顧生病的母親,才從文彙齋請辭的麼?這會兒怎麼又來啟文堂又做了掌櫃?”
郝掌櫃想著陸崢年紀小,好糊弄,便隻管賠笑著道:“公子有所不知,正是在下家中長輩病重,需得湊錢請大夫購置藥材,這才不得不來啟文堂幫忙做事,好賺些銀錢回去補貼家用。”
“我母親已經給你預支了幾個月工錢,為得就是給你家長輩看病。我母親向來待下仁善,你若為家中長輩治病向她開口借錢,多少她都會給。你卻做這偷摸的勾當,前腳剛騙了她要回家奉養長輩,後腳就來這啟文堂做
事,為人無半點誠信可言。”
陸崢越說越氣,不自覺提高了音量,也引得周圍顧客紛紛駐足圍觀。
“我母親給你的酬勞已是相當優厚,若不是這外頭想學文彙齋贏利的經驗,哪裡會給你更好的待遇?”
郝掌櫃漲得麵色通紅,卻因陸崢說中了心事不好辯駁,隻能一邊擦汗一邊把話題岔開:“此事並非公子所想的這般,你母親都沒說什麼,你來這裡胡鬨成何體統?小可還要招待其他客官,就不陪您在這裡說話了,幾位公子自便吧。”
徐知讓不知道事情經過,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見陸崢頭也不回的離開書肆,便拉著李維跟了上去。
回家途中,陸崢將事情經過告知了兩位好友,聽得李維在馬車上直跺腳,險些沒把車子給跺塌了。
他再想不到自家小叔從前招掌櫃時,竟然招了一個行事這般不著調的小人。
徐知讓理性分析道:“他要改換門庭沒什麼不對,可他借著母親生病請辭,本就是欺騙夫人在先,後又說是因著家中缺錢才來的啟文堂,這不等於是說原來的東家陸夫人小氣,給的工錢不夠母親治病,也不願借錢予他麼?這才剛出來幾天,為了撇清自己就抹黑上一任東家,如此背信棄義,實非君子所為。”
陸崢點頭,他生氣也是這一點。
這人前頭先騙了林初微,帶著文彙齋經營經驗過來啟文堂,出來之後竟然還抹黑她的名聲,將她塑造成一個待下不仁的主家,著實過分。
李維也跟著恨恨道:“這啟文堂做生意比不過,就想法子直接把掌櫃的都給挖來,想來做事也是慣會投機取巧的,連陸夫人這樣好的人也要欺瞞算計,實在可惡。”
啟文堂距離陸家最近,再加上剛才放學時候,李維就說想吃陸家小廚房的玉帶糕,所以幾人還是回了陸崢書房商討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