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倩他們上午的任務就是獅子山東麵一個縱向的所有地裡的紅薯藤,到了下午就該是西麵這邊的耕地了。
山頂上還有一大片禿頭似的耕地,然後禿頭周圍就是樹林,嚴琅所在的橡子林就是在這一片,嚴琅從東麵繞到西麵,又一路沒頭沒腦地死命往下衝,剛好就到了容倩他們乾活的這邊。
容倩看了眼水壺,又看了眼正在彎腰整理背簍的嚴琅,拿著水壺想要還給他。
雖然她確實口渴了,可也不能喝對方一個男同誌的水,旁邊還有個李建軍看著呢,容倩雖然不怕,卻也不想因為喝口水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嚴琅卻是一屁股坐在沙土裡仰頭看她,見容倩要拒絕,頓時不耐煩就變成了凶巴巴,“你還嫌棄我?快點喝!喝完了我好回去了,懶得背回家,倒了又怪可惜的,我家大黑又喝不完。”
嚴家喝的都是燒開的水,倒了確實浪費柴火,然而平時嚴琅可從來沒考慮過這種問題。
容倩看了一眼旁邊跟著嚴琅一起蹲在在地上的大黑,想了想,怕這人又要生氣,總算打開水壺旋蓋,仰著脖子拉開胳膊,讓水從半空中倒下來,自己隔空接著喝了一口。
容倩準頭很好,一點沒有撒出來,可她這樣站著讓脖頸線條拉成一條直線,隻下巴那裡因為長嘴而凸出線條,讓嚴琅看得忍不住眯了眯眼。
容倩喝完水,總算解了渴,然後回答剛才嚴琅問的問題,“吳知青跟章知青去附近樹林裡找野雞窩去了,說是想要試試能不能找到雞蛋。我們今下午就是要收完這邊的紅薯藤,任務不重,收工的時候肯定能完成。”
這兩年山上管得沒那麼嚴了,偶爾去掏鳥窩找野雞都不算什麼事,除非是有人眼紅,特意去公社舉報。
不過如果隻是撿了幾個野雞蛋,公社領導也懶得管。
嚴琅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
“還給你,謝謝。”
容倩笑著把水壺遞給他,嚴琅弓腿坐在地上,也不伸手接,就抬抬下巴讓容倩自己放在背簍裡。
容倩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背簍裡的野兔野雞,有點無語,這人是傻還是膽子大?居然一點不在乎被她看見,轉眼想要說什麼,結果就發現嚴琅又在盯著她的臉看。
容倩有些不好意思,彎腰把水壺給他放在背簍裡,想了想,又把背簍裡已經壓在下麵的草全都翻了上來,嚴嚴實實的把野兔野雞都給蓋上了。
嚴琅看得眸光一動,抬手把旁邊的紅薯藤扯過來鋪在自己旁邊的位置,“過來坐著休息一會兒吧,傻不傻啊,彆人偷懶去了,你還在這裡認真的乾活兒,要是遇見正經乾活兒的時候,你這樣的能被累暈在田地裡。”
說罷拍了拍他剛鋪好的“座位”。
容倩已經沒吐槽的想法了,畢竟每次這人說話都挺讓人無語的,教一個懷揣著澎湃激情來到農村想要憑自己一手之力為祖國做貢獻的新知青乾活偷懶?
並且這個人的父親還是生產隊的小隊長,真的沒問題?
不過容倩也確實想要休息一下了,雖然這個活兒很輕鬆,可是他們挽好了還要把紅薯藤抱起來走到遠處的耕地旁土坎上堆好,走來走去的並且還要站著,腿累得慌。
容倩沒坐嚴琅給她弄的那個位置,自己學著他的動作扯了紅薯藤自己墊了一處坐下。
嚴琅被嫌棄了,撇撇嘴一翻身自己坐了上去,“你們都是從北省來的嗎?怎麼會從那麼遠的地方跑這邊來?”
容倩雙手圈在拱起的膝蓋上,感覺坐下來渾身骨頭都僵痛得很,“嗯,不過有些人是在火車上上來的,不是一個城市,至於為什麼要跑這麼遠,國家需要吧。”
容倩被嚴琅的態度感染得說話間也多了一分鬆懈。
看嚴琅不說話了,就一條腿打直一條腿曲著胳膊搭在膝蓋上,坐在那裡微微眯眼看著遠處山頭不吭聲,容倩想著是不是自己要找個話題,畢竟剛才對方也找話題說了。
還沒等容倩猶豫出個結果,嚴琅突然開口問她,“你覺得這裡怎麼樣?”
容倩“啊?”了一聲,嚴琅卻以為容倩一點都不覺得這裡好,想來也是,農村裡再好,能好得過城裡?
可嚴琅就是想要讓容倩知道分來他們小隊多好多該偷樂,於是開始說起其他地方下鄉知青的艱難,“我們這裡離公社還算近的,你們這些知青受了委屈也能直接走路去公社,可是有些地方隻是走山路就要走一天一夜,那些地方能種莊稼的地也沒這麼多,社員都把知青當成來分他們口糧的外人……”
關於其他的,比如說為了回城名額搞些亂七八糟的事啊村裡男人欺負了女知青反而用留言碎語逼死了女知青之類的事,嚴琅就一點沒說。
他隻是想讓容倩能因為留在這裡而感到高興慶幸,可不是嚇人家。
說了一通其他地方知青跟本地人關係緊繃不好相處的情況,嚴琅這才總結道,“所以你們能分來這裡是很幸運的了,本來分過來的是另外一個叫焦玉婷的女知青,我在名單上看見了你的名字,就讓紅叔幫忙把你換過來了。”
容倩還真不知道居然有這麼一茬內情,側臉看過去,剛好看見嚴琅嘴角翹起眼角撇過來偷偷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明顯是等著她感謝呢。
容倩覺得好笑,眉眼舒展的衝嚴琅露出個笑,“謝謝。”
謝謝你喜歡我的名字,謝謝你因為這份喜歡就幫了我。
嚴琅忍了又忍,最後還是臉一紅把臉捂在了臂彎裡,隻留下一雙閃爍著快樂的眼睛側著看向容倩,悶聲悶氣的“嗯”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這個感謝。
容倩失笑,在此之前她真的沒想到過,讓她第一次心情變得輕鬆愉悅的人,居然會是這個剛來的時候就給她甩了臉子欺負過她的嚴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