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凳上,垂著腦袋,側影看起來有些孤單。
陸淩驍忽然想起了郭右超說過的話:“裴以衡說那次她被查出來急性腸胃炎,原因是飲食不規律和過度熬夜。那幾年她除了學習還是學習,也沒交什麼朋友,裴以衡和他女朋友商量過後,決定抽空輪流照顧她,否則的話,她一個人在醫院裡太可憐了。”
陸淩驍不知道她當時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可憐,她那麼怕黑怕痛的一個人,深夜暈倒在臥室裡,又在醫院打了好幾天吊針,手背上紮了好幾個針眼。
光是想象當時情景,陸淩驍就覺得無形之中仿佛有一雙手扼住了他的脖子,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他走到顧意梨身邊,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顧意梨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又默默低下頭。
陸淩驍坐到她的身邊,手騰在半空中,想抱她,又擔心她會不願意。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兩三分鐘,陸淩驍才低聲開口:“意意,對不起。”
淩晨兩點急診室外的走廊很安靜,他們坐在角落裡,也沒有醫護人員和家屬經過。
顧意梨低著頭,身上披著陸淩驍的黑色大衣,微卷的長發順著耳朵垂下來,擋住了她半張側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顧意梨依舊沒有開口。
“意意。”
陸淩驍覺得等待的每一分鐘都像是在淩遲,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過去他對她所做的那些行為,好像所有的解釋全都是徒勞的。
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廂情願的誤會,誤以為她愛上了彆人,誤以為她和彆人上了床,誤以為她想和他結婚是因為他如今的身份地位。
說出來,隻怕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
但他還是想跟她說聲對不起,想把前因後果都告訴她。
他還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原諒。
“我知道我過去對你不好,是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讓我對你產生了誤會。這誤會不是你的錯,是我,超子已經告訴我了。這半個多月我反思了很多,我覺得我就是個混蛋,你和我離婚是對的,但是……”
說到這裡,陸淩驍停了停,才繼續說,“但是我希望,你還能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冷落你,我
會陪在你身邊,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意意,你能原諒我嗎?”
“……”
回應他的依舊隻有急診室裡偶爾才傳出來的輕微聲響。
又過了幾分鐘,有護士從急診室裡出來:“哪位是許聽的家屬?”
顧意梨腦袋重重地往下砸了一下,像是上學時上課偷偷睡覺被老師抓個正著而產生的反應。
她抬起頭,朝護士看過去。
同時,陸淩驍已經先她一步站了起來:“我們是。”
護士:“病人是急性腸胃炎,你們不用太擔心,我們已經給她喝了葡萄糖,現在情況已經好轉了。你們去交個費配點藥就帶她回去吧,這幾天不要吃辛辣生冷的東西,飲食儘量清淡,藥按照說明服用,一般情況下就會自行好轉了。如果病情出現惡化,你們再把她送過來輸液。”
陸淩驍點頭:“謝謝您。”
“不用謝。”護士說完,轉身走進急診室。
不一會兒,有兩個護士攙扶著許聽出來了。
走廊裡隻有顧意梨一個人。
許聽還是有些難受,上腹隱隱作痛,但比剛才在酒店已經好很多了,也能自己慢慢地走幾步。
她什麼東西都沒拿,手機也在酒店裡,問了醫生才知道現在都快淩晨三點了:“姐妹,辛苦你了,大半夜陪我這麼折騰。”
顧意梨上前扶住她:“你沒事就好了。”
許聽歎了口氣,嘟囔道:“早知道我就不把那些東西吃完了,都怪陸狗,害我進醫院。”
聽了她的話,顧意梨忍不住笑:“誰讓你吃那麼多的?現在又不是夏天,那一大盤冰的水果虧你也吃得下去。”
“哎,我這不是怕浪費麼。”
“浪費什麼?又沒花你的錢。”顧意梨扶著她慢慢往外走,“你說你看個病,比那些水果的錢花得多了,還把自己搞成這樣,值得麼?”
“不值得。”許聽誠實地說,“我下次一定不吃了。”
說到這裡,她忽然一頓,像是想到什麼,“我剛才被抬出去的時候,好像聽到陸狗的聲音了?”
顧意梨:“嗯。”
許聽哦了聲:“果然是狗男人,前妻的閨蜜得了那麼嚴重的病,前妻半夜還跟著到了醫院,他知道了居然也不跟來,那還假惺惺地要住我們隔壁乾什
麼?聽我們晚上有沒有在房間裡罵他嗎?”
話音落下,顧意梨輕咳了聲。
她看著已經走到他們身旁的陸淩驍,輕輕捏了捏許聽的手臂。
許聽接收到信號,抬起頭,她口中假惺惺的男人手裡拎著一袋藥和幾張繳費單,正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看。
“……”
許聽剛才喝的那些葡萄糖差點兒從胃裡回流出來。
他、不、會、聽、到、她、說、的、話、了、吧!
許聽瑟瑟發抖地往顧意梨身後躲了躲。
陸淩驍把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來,轉向顧意梨:“走嗎?”
顧意梨點頭:“嗯。”
三個人慢慢悠悠地往外走。
許聽和顧意梨走在前麵,感覺自從陸淩驍一出現,她腸胃的毛病就被治好了。
許聽走幾步回頭偷偷瞥一眼陸淩驍:“他在這兒你怎麼不告訴我!”
顧意梨看著這樣子有點兒好笑,彎著唇說:“你也沒問我啊。”
“……”許聽有點兒擔心,“那我剛才說的話,他聽沒聽到?”
顧意梨搖頭,如實說:“不知道。”
“……”
許聽又歎了口氣,自暴自棄地說:“完了完了,人家給我交醫藥費,還給我配藥,我居然在背後說人家壞話,嗚嗚嗚。”
“彆哭了。”顧意梨笑著打斷她,“現在哭也沒用了。”
許聽:“……”
她這安慰還不如不安慰呢。
回去的路上三個人又打了車。
陸淩驍坐在副駕駛,顧意梨和許聽坐在後麵。
許聽腹部那股難受勁兒過了,這會兒倒是有點想睡覺。她歪著腦袋,枕在顧意梨的肩膀上:“阿梨,到了酒店叫我,我睡一下。”
顧意梨嗯了聲。
從醫院到酒店也就十分鐘的路。
回去後,顧意梨先開了門讓許聽進去休息,她則站在門口,對陸淩驍說:“今晚的事情,謝謝你了。”
陸淩驍垂眸看著她。
她如今對他的態度疏離得就仿佛是個陌生人,他心裡那根藏了很久的刺隱約間又開始工作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半晌,他才啞著聲問:“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顧意梨仰起臉,茫然地看著他:“什麼話?”
陸淩驍:“在醫院走廊裡的那些。”
顧意梨“哦”了聲,恍然大悟:“原來是你在跟我說話啊,我還以為我是在做夢呢。”她眨眨眼睛,繼續說,“不好意思,我剛才睡著了,沒聽清楚你說了什麼。”
“……”
作者有話要說:顧意梨:你要不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