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初雪。
如同飄絮的鵝毛大雪紛飛。
整個天地好似都染上幾分晶瑩剔透的白,隻露出肅穆莊嚴的紅牆,是這天地間唯一的亮色。
顧夏握著五蝶捧壽紫銅手爐,汲取這星點溫暖。
櫸樹白炭沒有一絲煙,燒的時間又久,上頭撒上香料,暖烘烘香融融。
歪了歪頭,披風上頭滾的白色狐狸毛,立馬挨在臉上,軟軟的有些癢。
“主子,您進屋,外頭冷的緊。”說話的是大宮女香頌,她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圓盤臉,細細彎彎的眉毛,小巧豐潤的唇。
說起話來細細軟軟,還帶著一點甜。
搖了搖頭,顧夏輕輕的呼了一口氣,縹緲的白霧頓時在麵前凝結。
思緒一下子順著飄雪飛遠,她一朝穿越,變成了景仁宮的一個嬪妃,原是兩江總督麻勒吉之女,於豆蔻年華入宮,如今也不過碧玉二八。
記憶中,她一直不得寵,隻仗著家世好,無人敢踩她。
再一個也是年歲尚小,原本身量不足,滿麵稚氣,不得寵,也是應當的。
前些日子原主一病不起,在睡夢中被換了芯子。
將下巴藏進毛茸茸的圍脖中,顧夏勾唇笑了,若說穿越有什麼遺憾,那自然是享受不到現代的便利。
若說有什麼好,大約是輕而易舉的獲取她前世努力奮鬥才能得到的生活。
靡衣玉食,嬌生慣養。
原主這一身皮膚,白嫩的恨不得能掐出水來,水潤彈滑,夜間沐浴的時候,連自己都忍不住在其上徘徊。
正想著,裡頭的香榧撩簾子出來了,手中端著托盤,上頭擺著剔透的水晶碗,上頭的薄胎瓷蓋,遮擋了視線,讓人不能一探究竟。
香榧笑吟吟道:“廚上剛做的薑汁撞奶,上頭撒了不少真珠西穀,您嘗嘗。”
香榧個子高,胸脯鼓鼓的,腰又掐的極細,縱然套著直筒綠袍,行走著也是極美的。
隻相貌平凡了些。
尚未靠近,她就能聞到濃鬱的奶香,和薑汁微弱的辛辣,口腔誠實的分泌著津液,跟著香榧就進屋。
香醇爽滑的撞奶進口,顧夏就滿足的眯起眼睛,任由薑汁那微微的辛辣,在口腔中肆無忌憚的迸發。
看她喜歡吃,香榧也高興,連聲道:“這是香椿做的,您喜歡,過幾日再做來吃。”
顧夏將一小碗都吃掉,胃裡暖乎乎的,舒服極了。
“把繡繃拿來,本宮紮幾針玩。”她是真的玩,記憶中有做繡活的經曆,可細小的繡花針到手裡就不聽使喚,模樣出來了,□□沒有,還是得練。
這東西耗時間,隨便一個花瓣,就要一下午的時光。
她無寵,日子也平靜,自己找事情消磨著時間,一天天的也就過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承乾宮小宮女小太監攜手而來,向景仁宮傳遞一個信息。
鈕妃召見。
香頌客氣的送走傳話的人,轉過臉就有些愁,主子家世好,上頭的人想拉攏,偏偏她不願意,鈕妃已經給了最後警告,容不得主子一拖再拖。
鈕妃也是個霸道的,仗著父輩是四大輔臣,又是唯一的妃位,對下頭的嬪妃還真沒什麼可忌憚的。
隻原主縱然不得寵,也有自己的驕傲在,再一個以她的家世,是可以自立山頭的,為什麼要去給彆人卑躬屈膝。
顧夏不置可否,既然她來了,披著原主的皮,自然也容不得她人欺辱。
鈕妃,孝昭仁皇後。
想到曆史上那冷冰冰的一行字,顧夏揉了揉自己嫣紅的唇瓣,垂眸掩下閃動的眸光。
立在門口巡視室內,乍眼一看,好似花團錦簇,一片富麗堂皇。細細著眼,就見不起眼的青緞繡芙蓉靠枕,已經洗的發白,還略微有些起毛邊,眼看用不了幾日。
這就是無寵的生活,儘管她家世不錯,自打病重,也被人越發的不放在眼裡,日子逐漸艱難削薄。
“走。”帶上香頌、香榧兩個丫頭,向著承乾宮而去。
雪後排簷凍銀竹,那風自然是冷冽的。
這樣的天兒,大家都窩在殿中懶得出門,夾道中隻有殷勤掃雪的太監,和結伴而行、步履匆匆的宮女。
香頌有些難堪的扭著帕子,和香榧對視一眼,都看清了彼此眼眸中的尷尬。
看著鼻尖沁出細汗的主子,兩人又低低的垂下眼眸,乖巧的跟在她身後行走。
承乾宮在景仁宮後頭,不遠不近的,也算是半個鄰居。
到的時候,鈕妃立在白玉墀上,身後洋洋灑灑立了十來個宮人,遠遠的看見她的身影轉過夾道,就有管事姑姑親熱的迎上來,將她往鈕妃處引。
顧夏客客氣氣的點頭致意,跟在提著琉璃香爐的姑姑身後,款款而行。
鈕妃也不過雙十年華,進宮有八個年頭了,穿著藏青色的直筒錦袍,梳著簡單的小兩把頭,不過簪著通草絨花,立在那裡,卻跟背後的飛簷鬥拱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