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陸峪離開後回到家, 池杉果然被責怪了。
不過因為公司突發急務, 池父說了她幾句,就急匆匆地趕去公司加班了。
劉媽正在收拾餐廳, 客廳裡隻有池母和倪璿。
池母是真的很生氣,問她為什麼如此無禮, 就像世界上最沒有教養的女混混, 連最基本的大方得體都做不到。
而池杉覺得非常的委屈。
這幾天父母的態度一下子全浮現在腦海裡, 冷漠的,無視的, 討好的,迫切的......讓人難受的。
她甚至沒管倪璿還在旁邊,直接就頂了回去:“如果這樣就是沒教養的話, 那我這輩子都不會有教養了!”
池母蹙起眉, 拍了拍桌子:“池杉, 你不僅不反思,還很引以為豪是不是?我真是想不通, 你什麼時候變成這副樣子了!”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我就是喜歡在家裡穿T恤和褲衩,吃飯的時候就是不想化妝, 就是不喜歡討論紅酒和股票, 他是我男朋友又不是帶著一大單生意來送錢的客戶,我為什麼一定要在他麵前裝成彆的樣子?他如果不喜歡真實的我,我為什麼還要跟他談戀愛?難不成我還要在他麵前演一輩子嗎。媽媽,你為什麼隻在乎他舒不舒服滿不滿意,而絲毫不關心我的感受?您究竟是在考察我的男朋友, 還是根本就是在賣女兒?!”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整個客廳都瞬間安靜了下來。
池母似乎是被她說的話給嚇到了,愣愣地看著她,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
她沉默了一會兒,眼裡流露出濃濃的失望:“我真是沒想到,你居然會這樣想媽媽。”
“池杉,你真是太令我們寒心了。”
說完,她似乎真的意興闌珊了似的,轉頭看向一旁的倪璿:“璿璿,你不是說想要一隻折耳貓嗎,媽媽今天晚上正好有空,現在就帶你去挑一隻吧。”
倪璿望向她,又看了看池杉,最終遲疑地點點頭:“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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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杉已經習慣母親這種手段了。
故意無視,刻意孤立,甚至拿彆人來跟她襯托對比。
——從很久之前就是這樣。
每當她做了什麼令她不滿意的事,她就會用那種失望的,疲倦的眼神看她,然後就是漫長的冷暴力。
直到她又做了什麼讓她高興的事,她才會恢複溫和的態度,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重新成為那個親切的,優雅的母親。
小時候的池杉,常常因為這種對待而感到無儘的恐懼。
她變得敏感,易驚,和父母相處時,會下意識去討好他們。
十幾年的人生中,她一直是高冷的大眾女神,站在社交圈子的最上端,被所有人羨慕仰望著。
大家都說,池杉不談戀愛,是因為眼光太高了,看不上那些追求者。
但其實壓根不是。
她隻是害怕被丟棄。
沒有人知道,看似高傲的池姑娘,內心裡有多麼缺乏安全感。
她知道。
這個世界上,包括父母,沒有人會愛真實的池杉。
他們喜歡的,隻是那個永遠站在光源處的池公主。
所以,與其付出了感情後再受傷,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去愛。
池杉看著母親挽著倪璿離開的背影,垂下眼眸,盯著自己腳上的人字拖良久,又摸了摸下巴上的蚊子包。
最終趿拉著拖鞋默默上了樓。
人活著是一個人乾乾淨淨來,死去也是一個人乾乾淨淨去。
沒有人喜歡真實的她。
她就自己喜歡自己。
......
程槐是在半夜一點多的時候過來的。
開著一輛大貨車,和司機一起幫池杉把東西都搬下了樓。
多虧了豪宅良好的隔音效果,這場搬家活動,從頭至尾都進行的十分低調。
在池家生活了十幾年,池杉東西其實非常多。
但她隻挑了自己覺得一定要帶走的那部分,剩下的很多堆在雜物間的陳年舊物,她就沒有大張旗鼓地再去折騰了。
最後離開時,池杉站在大貨車旁,忍不住仰頭看了一眼這座漂亮的彆墅。
十九年的人生,算起來真的好長好長,包含了她整個童年和青春期。
可從今天開始,這裡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杉姐,東西都弄好了,現在走嗎?”
池杉緩慢地收回視線。
夏季的夜晚有風,拂過耳側,把她的頭發揚的很高。
她拉開車門:“走吧。”
*
第二天,從S市飛往京城的航班落地,池家才發現女兒帶著一大堆財務不翼而飛的事實。
劉媽本來是想叫池杉下樓吃午飯,結果敲了半天門沒聽到回應,她遲疑著一擰開房門,就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
衣帽間的許多衣服都已經被收拾走了,梳妝台書桌上空無一物,隻有床上整整齊齊地放了兩串鑰匙和一張銀行卡。
一串是家裡的幾個門鑰匙,一串是那輛法拉利的車鑰匙。
至於那張銀行卡,池母一眼就認了出來,是池杉小學三年級時,她送給池杉用來存新年紅包的。
由於平時零花錢就不少,這麼多年,池杉一直沒動用過這筆錢。
而新年紅包,是長輩們送給池家女兒,並不是給自己的,所以她很乾脆地就把這張卡換還給了倪璿。
這空蕩蕩的房間太刺人眼,池母深吸一口氣,第一時間打通了池杉的電話。
然而池杉沒接。
她不僅沒接,她還發過來一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