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 這個世界上除了她本人, 誰最了解池杉。
倪璿認為一定是自己。
上輩子,她二十九歲回到池家, 而後一直和池杉像親姐妹一樣相處。
最開始,她未必對池杉有多麼大的恨意。
甚至還抱著一種“你看上去再風光又怎樣, 隻不過是個贗品而已”的驕傲, 覺得願意留她在池家繼續生活都是自己的一種寬厚施舍。
並且那個時候, 她對陸嶼也未必有那麼深的執念。
頂多隻是對校園裡一個優秀的學長有那麼一些好感和崇拜。
就像追星一樣,會在網上搜索他的消息, 會在彆人聊到他的八卦時不自覺駐足停留,也會在他娶妻生子時感到那麼一絲悵然。
但他們注定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會有太大的交集, 也不會真正影響到自己的現實生活。
過了就忘了。
就像是成長路上遇見過的無數驚豔你的人。
但沒想到, 世事無常。
有些事情有些人, 他就是一輩子都過不了。
當你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原來是個公主,而本該曆經貧窮的燒火丫頭卻代替你過了將近三十年錦衣玉食的生活時, 你心裡會是個什麼感受?
當你發現自己曾經暗戀過的男神學長,對你仍然不屑一顧, 卻和這位燒火丫頭結了婚, 還對她嗬護至極關懷備至時,你心裡會是個什麼感受?
甚至當你一直以為是自己在施舍,在給予,對方隻不過是隻鳩占鵲巢的假鳳凰,和電視劇裡那種惡毒女配沒什麼兩樣時, 你忽然發現,其實自己才是真正的一無是處,而親生父母對她的看重,要比對你更深更真摯,你心裡又會是個什麼感受?
你會越來越偏執,越來越孤獨。
對池杉的一點點恨意,擴大到占據整個心胸。
對陸嶼的一點點好感,也逐漸衍化成非要得到手的執念。
在陸嶼嘲諷地看著她,問她是不是有病時,倪璿覺得自己沒精神失常,就已經是足夠堅強。
......哦,不對。
上輩子,她確實是精神失常了。
她開著車,在灼目的爆炸聲中,和池杉同歸於儘。
那一刻,她痛的要命,也痛快的要命。
她想,用自己一命,去換池杉一命,換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命,再換陸嶼一顆心。
值了。
隻是她這一生哦。
真是充滿了悲慘的戲劇性。
她被生出來是為了什麼呢?
從小就在小城的老舊街頭困苦生存,長大後又在繁華的都市掙紮溫飽,好不容易攢了一點小錢,懷著一個小夢想,打算回到家鄉買個小窩安穩過完接下來一生時,卻又忽然告訴她,其實前半生的艱難,都隻是上天給她開的一個玩笑。
當她興致勃勃又忐忑不安地回到那個本該屬於自己的金銀窩,卻發現在外顛沛二十九年,自己早已變成了麻雀,再無法蛻化成鳳凰。
她這一生,都活在掙紮和比較中。
如果有下輩子,她希望自己可以是那個漂漂亮亮萬千光芒於一生的池公主,再也不要去羨慕彆人了。
然後閉眼一睜眼。
她回到了自己的十九歲。
鏡子裡的女生麵容青澀,打扮樸素,眼睛裡卻藏著與眾不同的倔強和成熟。
倪璿微微彎了唇。
她想,既然上天饋贈了她這個機會,她一定會好好活。
什麼池杉,什麼陸嶼,從此就是過往雲煙,她再也不會放在心上。
一開始,倪璿確實是這樣做的。
她去池家表明自己的身份,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沒辦法,隻能借口是養父養母告訴她的真相。
不過為了彌補,她把養母留下的房子還給了池杉,還私下補償給了大伯一些錢,畢竟那是池家僅存在世的唯一血親。
後來,池杉和陸嶼有了牽扯,一起參加晚宴,還以男朋友的名義邀請他回家來吃飯,但相處起來並沒有上輩子那樣親密自然,倪璿心裡已經有了點數。
但既然打定主意不再摻雜進他們錯綜複雜的生活裡,她就不會對此發表什麼意見。
再後來,池杉和父母發生矛盾,連夜搬離池家,父母氣的要死,揚言再也不管這個逆女。
倪璿也沒有說什麼。
她就像無數重生文裡的逆襲女主一樣,對前世的敵人不屑一顧,認真專注自己的事業。
她進了劇組,出演了一部注定會大火的電視劇,認識了秦澤朔,她的視野變得更加開闊。
這輩子,就算沒有親生父母的資助,她也可以過的很好。池家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錦上添花的東西罷了。
至於池杉,她隱隱約約聽到一些消息,似乎是離開池家之後,也逐漸和陸嶼那樣的靠山失去了聯係。
反而在京城賣起了二手衣服,又跑到一家初創公司實習,每天賺那麼一百兩百塊錢,日子過的很是辛苦。
上一世的光鮮亮麗都成了過往雲煙,現在,她變成了倪公主,而池杉,已經成為了萬千為溫飽而掙紮的普通人之一。
倪璿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落魄就出手去惡意報複她,甚至連落井下石都沒有。
在她眼裡,她和池杉早就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
夏蟲不可以語冰,大象又何必費心去對付一隻螞蟻呢。
她這樣想著,彎彎唇,越發不把目光放在這位“宿敵”身上。
憑借著上輩子的經驗,接拍了兩部爆火劇,還因為和秦澤朔的關係,拿到了一個品牌代言和電影女二號。
愛情與事業雙豐收,她覺得自己已經遠遠把池杉給拋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