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炎熱,林照鶴一邊蹲在路邊嗦粉一邊盯著手機劃拉。
旁邊賣粉的老板瞥到他的手機,好奇道:“玩到第幾關了啊?”
林照鶴說:“一萬三千零六十七……”
老板聽聞搖搖頭:“唉,年輕人果然耐心不行,我都玩到三萬多了。”
林照鶴對老板的鄙夷不為所動,他上一個賬號玩到七萬多關隻能天天催著開發組更新,也挺無聊的。
老板在這兒擺攤快一年了,周遭的鄰裡都知道他家牛肉粉味道好。林照鶴手裡的粉是剛出爐的,冒著嫋嫋熱氣,濃鬱的牛肉湯裡是雪白的米粉,上麵鋪著厚厚的辣椒醬和幾片牛肉,翠綠的蔥花點綴其中,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林照鶴往嘴裡塞了一大口,咀嚼幾下後就囫圇咽下,正準備塞第二口,就聽到身邊響起了急促的喊叫和奔跑聲,林照鶴猛地回過神——卻發現剛還在身邊的粉攤沒了,連帶著幾個食客也統統消失,隻留下了穿著拖鞋一臉呆滯的自己,他抬起頭,看見蔚藍的天空上出現了一架黑色的馬車,這馬車有點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林照鶴正想著,龐大的馬車就朝著地麵上俯衝而來,轟隆巨響後將地麵砸出了巨大的深坑,黑色的煙塵從馬車四周噴湧而出,一道黑影在馬車上空升騰而起,如降世魔神般遮住了大半天空。黑影扭曲變形,發出刺耳的猶如萬人哀嚎般可怖的聲響,林照鶴隻是聽了兩聲,耳膜便被震得生疼。
隻是這馬車怎麼看怎麼覺得有點眼熟,林照鶴嘀咕兩聲,忽的靈光一現,想起了什麼,嘴裡忍不住罵出了一句臟話。
“他媽的。”林照鶴罵道,“這玩意兒怎麼也來了?!”
他一邊罵著一邊端著牛肉粉跑路,一溜煙地竄出去了老遠,再回頭時,身後的街道已經被黑色的煙塵吞噬,仿佛和林照鶴所在的地方是兩個世界……
林照鶴喘著粗氣,吸了吸鼻子,低頭看了眼懷裡舍不得丟下的牛肉粉。此時牛肉粉上麵鋪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根本沒法再吃了。
“……”盯了牛肉粉整整一分鐘,林照鶴才揚聲長歎,滿目滄桑的把牛肉粉含淚丟進垃圾桶。
“早晚把你們全他媽給送回去。”林照鶴恨恨的罵道。他正打算多罵幾句,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林照鶴看了眼來電顯示上“老板”兩個字的備注名,立馬按下了接通鍵,聲音也從國罵的粗糙變成了如水般的溫柔,“喂~老板~”。
“正常點。”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磁性的男聲,“在哪兒呢?”
“民安街嗦粉。”林照鶴老實說。
“那邊不是出事了麼?”老板慢聲道。
林照鶴最喜歡他這種語氣,渾然不覺自己的聲音比剛才還柔了幾度:“對,我剛從那邊出來……”他說著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咳嗽兩聲。
“你沒事吧?”老板說。
“沒事。”林照鶴道,“跑出來了……”
“那來趟公司吧。”老板道,“有點急事。”
“好嘞。”林照鶴點頭哈腰。
老板聞言嗯了聲,把電話掛了,林照鶴聽著嘟嘟聲幽幽的歎了口氣。
自從三年前那件事發生之後,大家的日子都變得難過了起來。以前是因為生活的壓力奔波勞碌,現在不用生活,直接變成活著都是奇跡了。更不用說找一份穩定的工作,老婆孩子熱炕頭簡直成了奢望。
所以林照鶴對現在的工作十分珍惜,恨不得每天//朝九晚九住在公司——
老板發話公司見,林照鶴自然得聽,於是顧不得滿身塵土,一溜小跑就衝著公司去了。
路上他遇到了不少從民安街逃難出來的人,大家都灰頭土臉一臉晦氣的樣子,愁眉苦臉的看著身後被黑霧掩蓋的街道。
黑霧深處時不時傳出來刺耳的哀嚎和巨大的撞擊聲,好像整個世界都要毀滅了似得。這要是放在以前,肯定大家都會拿出手機一邊驚呼一邊記錄,可現在人們的臉上隻有倦怠和恐懼,絲毫不見最初的興奮和好奇……
林照鶴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隻是在心裡微微歎了口氣。
公司離民安街不算太遠,穿過三條街道就到了。
林照鶴蹭蹭蹭的上了三樓,拉開門看見前台小妹小瓷坐在門口塗指甲油,小瓷見他進來了,翹了翹嘴角想要說點什麼。
“停。”林照鶴趕緊打斷了她,“莊總在哪兒呢?我有急事找他。”
小瓷道:“在辦公室呢……”
林照鶴趕緊開溜,完全不給小瓷說話的機會,不是他不想給,而是他要是給了他至少得在這兒聊上半個小時的。
一陣風似得衝進了辦公室,林照鶴看到了坐在桌子對麵的莊烙。
莊烙是林照鶴見到過的最好看的男人,沒有之一,此時的他穿著件白襯衫坐在桌子的那頭,手肘撐在桌上,支著下巴,百無聊賴的翻閱著文件。聽到他進來,動也沒動,隻有那雙黑如點墨的眼睛微微抬了抬,視線透過金絲眼鏡投到了林照鶴的身上,他見到林照鶴來了,順手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來了?”
林照鶴叫道:“莊總,有啥急事啊?”
莊烙順手把手裡的東西扔到了林照鶴麵前:“你看看。”
那是一個本子,林照鶴拿過來翻了幾頁,本來以為是資料什麼的,結果越看越不對勁,耳根子紅了大半,又瞟了眼莊烙,訥訥道:“莊總,這,這不合適吧?”
莊烙說:“有什麼不合適的?”
林照鶴心想現在職場潛規則都這麼直接的嗎,不過不答應會不會被穿小鞋啊,被穿小鞋的話自己是不是還得辭職,辭職了還能找到這朝九晚六有五險一金帶雙休的工作嗎……仔細想想莊烙確實長得不錯,自己好像也沒咋吃虧……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林照鶴義正言辭道:“莊總,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