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永遠無法忘記,初見莊烙時的畫麵。
那時的他們恰巧在處理同一個事件,他麵對敵人陷入了僵局,莊烙是後來的,閒庭漫步的姿態仿若在自家庭院。
兩人四目相對,下一刻,莊烙的指尖,燃起了綠色的火焰,然後他輕描淡寫的對李先生說:“站遠點。”
李先生想,自己這輩子做過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聽莊烙的——站遠了點。
莊烙點燃了周圍的一切。
霎時間,李先生入目之物,隻餘下一片看不到頭的綠色。
那還是一個B級的融合區,雖然範圍不大,但危險係數極高,即便是李先生也險些折戟。然而在那一天之後,這個B級融合區就被不見了,與其說不見了,更貼切的說法應該是被毀滅了。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燼,建築植物動物全因可怖的綠色湮滅。
李先生對此的記憶實在是難以忘記,他還記得當時的負責人看著一地灰燼叉腰歎氣,說莊烙下手越來越沒分寸了,這樣遲早要出大事。
“他也是二次元來的?”李先生問負責人。
“他?”負責人卻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他是哪裡來的。”
如果他是二次元來的,可是以莊烙的戰鬥力而言,肯定是一部人氣高到誇張的作品,可無論怎麼比對,大家都找不到能和他對上號的作品和角色。
莊烙就像一個對什麼都不在乎的天外來物。
可是現在天外來物,似乎有了自己在意的東西。不顧李先生的慘叫,莊烙直接點燃了山洞頂端的菌絲。綠色的火焰飛速的蔓延,順著菌絲一路往上,火焰微弱乍看上去並沒有任何的效果。然而不到片刻的功夫,小小的山洞就開始劇烈的搖晃。
李先生轉身就跑,張開的大嘴把所有試圖攔下他的菌人全都吞進了肚子,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衝出了山洞。
門口等待的克雷爾見到李先生居然完好無損的出來了,麵上露出愕然,他還以為李先生要對他動手,轉身便欲逃跑。誰知李先生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遠處衝了出去。
克雷爾目瞪口呆,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心裡正在奇怪,卻忽的感到一陣劇痛。他低下頭,發現自己的腳下不知何時燃起了一團綠色的火焰,順著他的身體飛速燃燒,霎時間便將他整個人包裹住。
“啊——”克雷爾發出淒厲的慘叫。
慘叫聲不止一處,而是在空曠的平原上此起彼伏,茂密的菌叢裡,衝出了無數個身上燃燒著綠色火焰的菌人,他們在地上打滾翻騰,卻沒辦法撲滅火焰分毫。大地開始劇烈的震動,地下有什麼巨物在不斷的蠕動。
李先生終於遠遠的逃離了山洞,他站在平原上滿臉冷汗,踩著震動的地麵,看著平原上那密密麻麻的蘑菇深處,一個巨物破土而出,那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物體,上麵燃燒的綠色火焰格外矚目。
它開始掙紮扭動,發出恐怖的嘶吼,被它寄生的菌人們跟隨著它的動作,場麵混亂荒誕,如同世界末日。
李先生也感到了疼痛,他發出慘叫,倒在地上,他身體裡那些菌絲也開始燃燒,綠色的火焰從他的嘴裡冒出,帶來的熱度幾乎要了他半條性命。
萬幸這種燃燒並沒有持續太久,巨大的圓形巨蛋很快停下了掙紮的動作,身體開始碳化,最終被燒成了一片漆黑的灰燼。
平原之上,所有的蘑菇無一幸免,這些原本可怖的生物,此時已經不見蹤影,隻有一地黑色的灰燼在告知人們它們曾經的存在。
李先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心想著還不如開始就吃掉,免得受這個苦。
莊烙走到他的身邊,道:“走了,該回去了。”
李先生說:“你他媽的……為什麼一提到林照鶴……你反應那麼大?”
他看見過莊烙放過一次這種火焰,當時就印象深刻,他記得隻要被莊烙的這種火焰點燃,那就不死不休。而且最恐怖的是這種火焰會標記靈魂,靈魂不滅,火焰不熄,就算把自己被點燃的部分砍掉,它也會直接點燃軀乾,對於生物而言,幾乎是必殺技。
李先生想不明白,為什麼莊烙會在提到林照鶴的時候反應這麼大。
莊烙說:“或許我是好老板。”
李先生啐了一口:“建議換個借口敷衍我。”
莊烙:“?”
李先生假笑道:“對不起,是我態度不對。”
“或許。”莊烙語不驚死人不休,“是我喜歡他。”
李先生整個人愣在原地,他想了想,試探道:“你也想把林照鶴吃了?”
莊烙:“也?”
李先生:“哈哈,我開玩笑的。”
莊烙道:“你最好是。”
李先生終於緩過來了,坐在地上喘粗氣,眼神瞥著莊烙,心裡想的是莊烙嘴裡的喜歡到底是什麼意思。
是像他喜歡食物那樣喜歡?還是喜歡小狗那樣喜歡?亦或者,是什麼彆的屬於人類的情緒。
他不太懂這些,但他心裡清楚的知道,以後要離林照鶴遠一點……他可不想被莊烙一把火燒死。
兩人趕回了村莊,沒有看到林照鶴和林煙,正在為難,村口卻出現了幾個人,他們身上裹得嚴嚴實實,嘰裡呱啦的說了一大堆,李先生聽了半天才聽明白問他們是不是來找一個人和一隻狗的。
“對對對。”李先生說,“就是那條毛茸茸白爪爪的小狗,雙眼皮,大概這麼長。”他比劃了一下。
“他們在我們村子裡。”那人用艱澀的話語解釋,“知道你們要回來,特意讓我們過來接你們。”這村民遲疑了一下,低聲道,“那些蘑菇,是你們弄沒的?”
“啊。”說到蘑菇,李先生就滿臉不自在,剛才莊烙的火焰在他肚子裡燃燒了好一會兒,給他疼得夠嗆,“算吧,他全給一把火燒了。”
那人又說帶他們去找林照鶴和林煙。
李先生點頭說好。
十幾分鐘後,莊烙見到了另一個村子裡的林煙和林照鶴,林照鶴看到莊烙沒事兒,高興極了,從林煙懷裡跳下去,圍著莊烙的腳打轉,尾巴呼呼的搖著,叫著老板老板,你還好沒事兒,嚇死我了,我都想去找你了。
莊烙把林小狗抱起來,摸摸他腦袋:“沒什麼事兒,你們沒受傷吧?”
“我們沒事。”林煙說。
“外麵的蘑菇沒啦。”林照鶴搖著小尾巴,高興道,“老板是你做的嗎?”
莊烙輕輕撓了下林照鶴的下巴,說:“李先生把他們全吃了。”
林照鶴問李先生,說這你也下的去口,味道怎麼樣啊?
李先生黑著臉,說不怎麼樣,一股子煤炭味道。
他們幾人交流的時候,周圍的人嘰裡呱啦的,情緒異常激動,過了一會兒,他們從人群裡推出來一個人,是個不大不小的少年,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總算是能和他們無障礙的交流。
“大家都很感謝你們。”少年道,“為大家奪回了家園。”
林煙道:“看你樣子不像這裡的人,是上麵下來的?”
少年說:“我媽是上麵下來的,來了之後找了我爹,後來蘑菇成災,生下我沒幾年就死了。”
林煙道:“上麵知道蘑菇的事情嗎?沒有派人下來?”
少年道:“不知道吧,那邊的蘑菇人聰明,守著入口的位置,每次都是先把人騙過去,也沒人能活著回去,上麵也不知道下麵出了什麼事。”
李先生唏噓:“蘑菇成災多久了?”
少年道:“大半年了。”
時間也不算太久,難怪上麵的人沒有發現異常。正常情況下,到下界來的人沒有個一年半載是肯定不會回去的,隻是沒想到出現了這樣的意外,看來之前來的冒險者,幾乎全都沒了。
李先生又詢問了煉金村的位置,少年說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和外麵聯係了,煉金村子那邊也沒有消息,不知道還在不在。
莊烙趕時間,打算帶著林照鶴馬上走。
“等天亮了再走吧。”少年說,“我們專門給你們做了頓飯作為感謝的禮物,你們這樣過去速度太慢了,等阿爺他們給你們整個坐騎來。”
漫長的黑夜終於要過去了,天空中懸掛的兩輪明月落下了地平線,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太陽。
李先生胃不舒服,對村民準備的食物非常期待。
林煙坐在房頂上發呆,李先生問他看啥呢。
“太陽。”林煙說,“這裡的太陽好大呀。”
李先生瞅了一眼,吸了吸鼻子:“確實,像個……蛋黃。”
這裡的太陽的確比融合區外的大了很多,林照鶴甚至都懷疑它不是三次元的太陽,而是二次元融合過來的,從外表看非常的大,而且光線沒有那麼強,懸掛在天上,像個背景板似的。
食物的香味傳了過來,林照鶴低頭看去,看到之前裹得嚴嚴實實的村民們卸下了偽裝,圍著下麵的火堆載歌載舞,火堆旁邊放著一排排香氣撲鼻的食物,光是聞著就讓人食欲大增。
“這一層的食物,有種特彆的美味。”李先生道,“吃點去?”
“好啊。”林煙點點頭。
三人從屋頂跳下來,坐在了燒烤麵前。
給他們烤東西的是剛才和他們交流的少年,烤的是不知道什麼生物的後腿肉,此時在火上滋滋冒油,少年嘴裡哼著曲調奇特的民謠,往肉上麵灑了一層調料。這調料一撒上去,肉香立刻被激發了出來,濃鬱的撲鼻而來,林照鶴饞得不行,在莊烙懷裡急得直跺腳。
莊烙由著林照鶴肉嘟嘟的小爪子在自己的膝蓋上踩來踩去,讓少年留一塊肉彆放鹽。
李先生眼睛發光,問道:“這是什麼肉?你撒上去的又是什麼調料?”
少年說:“這肉是我們這裡的一種牛,調料你也見過,就之前那種蘑菇,曬乾了磨成粉,烤肉味道很不錯的,可惜現在沒啥肉吃了。”他吸了吸口水,也饞了。
肉很快烤好,分成了幾份,林照鶴也分到了屬於自己的,肉有點難咬,啃了半天他的小乳牙隻在上麵留下了幾個小小的牙印。
林照鶴瞬間委屈了,眼淚差點流下來。
莊烙哪裡舍得自家小狗這麼委屈巴巴的看自己,拿刀出來切成了小塊,林照鶴這才滿意的吃上。
肉很難嚼,但味道確實不錯,比牛肉的肉香味更濃,撒了點辣辣的乾料,油脂豐富,口感勁道,除了肉香味還帶著點菇類獨有的鮮,大家都很喜歡。
李先生幾口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把目標放到了旁邊的人身上,他知道莊烙不會慣著自己,便看向林煙手裡的。